54/桂花簪
54/桂花簪
萧寒山回府的时候,已是近黄昏暮色。 几日连着听兵部清算着账目,又要与太后和太皇太后周旋,神思自有些疲惫。 捏着眉心走向正院,足至门槛,却因一声微弱的猫叫顿住。 侍女正要抱着阿南行礼,阿南从侍女的臂弯里直直与萧寒山相望,很是谨慎姿态。 萧寒山少有养过活物。 养时需呵护,需耐心,需接受违逆,养久了难免生感情。 从前,他费心养过马驹,上好的马匹,不过征战亡的宿命。一身入局科举后,也没有了草原纵马驰骋的机会。再然后,有费神思索该如何花心思的,估计只有怎么顺着温芸开心些。 见她从一身警惕,打探,紧张,慢慢变得放松,慢慢自如,一点点将萧府染上她的印记。 罗守远跟在萧寒山身后。 萧寒山侧目:“夫人刚抱回来的?” 罗守远正色答:“据报,是夫人回温府后,命人隔日送来的。” 萧寒山再打量阿南。 抬手示意下人起身,只见阿南四肢埋在怀里,留琥珀色的眼睛大大瞪着。他没来由地想起温芸刚入府的样子。 有灵性的动物随主,倒是有双和温芸一般漂亮的眼睛。 他不是圣人,也没想过要做圣人。 对着这样的眼,很难说出“不”字。 “夫人出去了?”萧寒山漫不经心转身。 “与国公小姐听戏去了。”罗守远也如实答。 两人走出不远,檐牙上黑衣跳下跪禀。 “报。” “讲。” “大人吩咐的药,程大人已经配过来了。” “嗯。”萧寒山一只背手,另一只微微一摆。 那人却跪着未动。 “怎么?” “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请大人赐教。为何给温大娘子下了慢性毒药,却要再下解药?” 萧寒山眼中温意渐消,冷笑出声。 “出息。” 那人头倏然低下。 “人死了有什么用。” 痛苦,自然是要活着受折磨。 - 温芸上马车前,还特地和王听晚好好地打了声招呼,免得上次的不告而别。 王听晚深叹一口气:“得,你是有夫君的人了,我怎么敢押你再喝盏茶?下次再聚。” 温芸上车舆时刚刚回神,转眼要掀起车帘时,差着门框半个额头,眼瞧着要撞上去,温芸下意识地闭眼,却撞得一片温凉的柔软。 还没反应过来,人被就一阵冷松香拉入了车舆之中。 撑着温芸额头的手也便放下。 温芸顺着仔细一看,萧寒山的左手骨骼隐隐泛红。 她皱了皱眉,上下打量一番,落到他手上:“萧大人……你没事吧……” 和萧寒山的眼对上,她又问:“疼吗?” 萧寒山到口的“不疼”忽而止于唇齿,改词:“疼。” 忽而好奇,他答疼,她接下来会怎么做。 温芸直直拉过萧寒山的左手,隐隐看见红印,往上吹了吹。 再索性便两手交叠,把萧寒山的手捂了起来,温暖传遍他的手心与手背。 很顺手而随性。 瞧她十分认真在研究那道红印,萧寒山默了一会,另一只手顺着温芸的肩,便往她头上插上了簪子。 温芸下意识地抬头。 “哄你的,不疼。”萧寒山直迎上目光,抽回左手。 另一只手,又往温芸空空的怀间塞了只手暖。 温芸愣着眨了眨眼:“什么啊……” 她摸了摸耳后鬓发,又凭着感官感受继续往上,手指尖才摸到温凉的玉质感。 他粗粗往发髻中一插,没有破坏原先梳好的样式,她顺着手便摘下来,至于手心。 一支木簪,上面嵌着一丛桂花,大小错落有致,是白玉做的,其中一朵花中还缀着一颗珍珠。 这必然是能工巧匠所为,也要定制者懂得摹状貌。 温芸怔怔:“萧大人送给我的吗?” “自然。” “怎么忽而想到给我送这个?”她的眼睛亮着。 很早以前,便准备了。 只是在想,什么花样,怎么镶嵌,更合她。 “新年礼物。” 萧寒山顿了片刻,见她神情未有多大波澜,又补:“不喜欢,可以给我,我再带你……” 他手已经伸出去,温芸立马往后退避三舍,把簪子捂在怀里:“送出去的礼物泼出去的水,没有要回来的道理的。” 萧寒山神色微敛:“当心。” “我喜欢,我很喜欢,谢谢大人。”温芸的眼开始亮出星星。 话头至此,萧寒山有意逗她,眼微微眯:“怎么谢?” 往往带着这样眼神缓缓向她下巴下瞧,就是性事开端了。温芸想起很久前,也是车舆上,他拉过她。他向来做这些事是霸道得紧。 温芸脸有些发烫,下意识手立马捂上萧寒山的眼。 温热的掌心盖在萧寒山的眼皮上,天地一下昏暗,唯有清冽的桂花香袭来,微微的冰凉落在他的脸颊。 再拉开距离,温芸的手才有些抖动地收回。 萧寒山察觉她的欲望,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温芸一阵天旋地转,被抱到了萧寒山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只觉得身后愈发guntang。 没有这么敷衍男人的吻法。隔靴搔痒。 萧寒山有毁灭性的想法,欲图实施的时候,想起她半含水雾的眼。 罢了。 她在这些事上总不经吓。 他的鼻息在她的脖颈间存在强烈。 温芸连忙想着岔开他的思绪:“萧大人,我今日原先并不太高兴来着。” 萧寒山有模有样掰过她的脸,打量一番。 “今日做什么了?” “和听晚一起,听书,喝茶。” 萧寒山挑眉:“她欺负你了?” 好像他上次也这样问她。不同的是,那时他说一报还一报,她还会觉得后怕。而今,心头却涌上了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不是……” “今日听的是,前朝骁家军的书。听完,想到这支军队的下场,总觉得不是滋味。”温芸又坦白,“前几日,又知晓爹爹为这件事上过书,更觉……百味交杂。” 实则更多是难堪。 常言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身上留着温家的血,自然怎么样都和温家是密不可分的。倘若她是前朝人,她宁死也不会写出那样一封犹如树倒猢狲散,风吹墙头草般的上书。 纵然成王败寇,英雄流血,为国流血,有何言耻之处。 更不要说……这件事不久便成了秘闻。再被谈及,每个人都扣上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之谓,岂不黑白颠倒。 “所以总觉得有口气憋在心里。” 萧寒山未动。 温芸转眼对上他漆黑的眼。 “怎样的下场?”萧寒山盯着她。 温芸觉得奇怪,萧寒山是前朝拼来的功名,这事,他应该是知道的比她多多了。 回忆说书人之辞,她道:“朝堂召回,未遵,全数惨死于战场。” 萧寒山冷冷一笑。 温芸不解。 只察觉周遭温度倏然降下。 “你爹呢,也如此言?” “爹爹闭口不谈,我阿兄也并不知其详情……” 萧寒山再打量了温芸一番。 “下场是,一半南蛮军被灭,幸存骁家军回京途中,被另一支大周军队全数灭口。” 温芸错愕地望着萧寒山。 消化着短短的一句话。 良久,温芸深吸一口气:“如若这般,可惜我非前朝生人,亦可恨非男儿身,无女投官处,否则定要写上两笔逆辞。” 听她吐露,萧寒山有片刻默然,缓缓抚过她的鬓边。 “令眠,你博览群书,当是女中英豪。” 男儿有何好做,若是男儿身,只怕负了她的柔软与感性。再言前朝的政治环境,萧寒山怎么舍得让她去趟浑水。 “萧大人,那你呢?若知晓内情,怎忍坐视不理?” 萧寒山并不愿再为这段故事加上确切的年注,再仔细陈序事情先后。从未有一刻想把温芸拉入这段往事之中。 她问起,他在心中答。 在逃亡。 亡命之途十余载。 他自诩天资,也只得一步一步向上爬,而今才有了万般筹码。 - 圣诞快乐~ 大纲后半段改了,所以初吻在山顶日出。 感兴趣的囤完一起看吧~ 太多不足,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