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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眷正浓 第66节

    半晌,李玄胤起身,拂袖往出走。

    陈德海跟在后?面?,“皇上这是要?去哪?”

    李玄胤颇为不耐地斜他,“金禧阁不是送了羹汤?”

    陈德海赔笑,“奴才多嘴。”

    心中却想,可不只金禧阁,咸福宫也送了羹汤,您可看都没看一眼,就赏人了。

    ……

    圣驾到了金禧阁,入宫门?,却无人传话,只见黑漆漆一片。

    陈德海吓了一跳,泠嫔这是唱的哪一出,怎的连传话的人都没有。今儿皇上心情可不好,可不能?招惹了。

    “皇上,奴才让人进去看看。”

    李玄胤微眯了眯眸子,抬手示他不必去看。

    陈德海会意,躬身落后?一步,让小太监们都留在外面?。

    李玄胤打量一眼漆黑的金禧阁,提步入内,甫走两步,耳边忽响起一阵乐音,接着,脚下亮起一盏六角宫灯,宫灯糊着一层薄纸,绕圈转动,叮咚作响。银辉下,流光溢彩。

    每走两步,便亮起一盏。

    陈德海在后?面?都看傻了眼,这泠嫔花招还真是多,后?宫里嫔妃哪个?接迎圣驾不是规规矩矩的,还没人敢像泠嫔一样,不来亲迎,反而用这种稀奇古怪的法子。

    李玄胤漫不经?心地看着地上转动的灯纸,勾了勾唇。

    最后?一盏灯亮起,乐声越来越近,直至耳边。

    眼前?的女子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戴着雪白的兜帽,只露出干净素白的小脸,并未上妆,那双眸子却似秋波,回眸一笑,百媚丛生。

    她怀中抱着琵琶,五指娴熟地拨弄琴弦,或温柔,或肆意,或失落,过洒脱。快活恣睢,快意至极。

    最后?一弦终了,乐音止,跟前?的女子才放下琵琶,屈膝福身,“嫔妾请皇上安。”

    李玄胤诧异地轻挑了下眉梢,“朕不知,你还会弹琵琶曲儿。”

    婉芙撇撇嘴,哼了声,“嫔妾只会这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儿,比不得皇上别的嫔妃,又会下棋,又会吟诗,温顺恭良,才貌双全。嫔妾在皇上眼里,就是个?逗弄的得趣玩意儿。”

    李玄胤猜得到她说的是应嫔,难得没理会她这般没规矩的话,轻笑着上前?,眼底戏谑,“朕的泠嫔,确有几分自?知之明。”

    第56章

    婉芙睁圆眸子, 似嗔非嗔地瞪了男人一眼,里面?仿若盛了万千流光,半点气势也无, 偏她不自知。

    “皇上说的话, 没有一句是嫔妾爱听的,皇上还是去咸福宫吧,料想江贵嫔巴不得皇上过去。”

    “啧, 胆子肥了, 敢把朕往出赶。”李玄胤圈住女子细软的腰身,指骨掐了掐那张脸蛋, “作天作地, 小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婉芙玉臂勾住男人的后颈,软软一笑,“按理说,外人面?前,皇上是一国之君,自然是嫔妾伺候皇上。但是皇上在嫔妾,私底下, 嫔妾是爷的宠妾,奴家跟爷使些小性子,讨爷得?趣儿,又能如何呢?”

    那声奴家入耳, 让李玄胤眸色渐深。

    在上京,唯有扬州来的瘦马宠姬,才会自称奴家。先帝那会儿官员时兴赠美人姬妾, 尤其是扬州瘦马,看?似风流, 实在奢靡荒//yin。甚至有私底下入不了朝的官员,打?听他的喜好,欲送瘦马入宫。先帝便?有此例。他上位后,大平娼馆,才镇压下了这种风气。

    此时,听着怀中女子娇声软语,唤他爷,几?近酥软了骨头,他方明白,那些私藏美人姬妾的乐趣。

    李玄胤喉头滚动,却始终淡着脸色,手掌不轻不重地拍了把女子的腰臀,“再乱叫,朕赏你板子,让你知道知道规矩。”

    婉芙拱拱鼻子,嗔了眼男人,“皇上可真不解风情。”

    入了内殿,婉芙却依旧裹着厚厚的披风,李玄胤睨她一眼,“炭火不够,就差人去内务府取。”

    婉芙弯唇谢恩,却并未脱下披风。婉芙早用了晚膳,是听说皇上在乾坤宫未用,特意让御膳房做得?清淡些,送到金禧阁。

    她站在一旁布菜。

    李玄胤余光就是她晃动的白色狐裘,实在碍眼,难得?她伺候一回?,他忍了忍,才没斥责出声。

    用了晚膳,李玄胤进净室盥洗,婉芙这才除了狐裘披风,里面?是一袭薄纱绸衣,料子几?近透明,露出里面?的春色。

    宫人们默不作声地退出去,婉芙到浴桶旁,为男人擦背。李玄胤虽忙于朝政,却也并未疏忽习武,每日要练剑半个时辰,得?空便?去马场跑马,与羽林卫切磋。一静一动间,肌rou劲实有力。

    婉芙本就没有耐心,不一会儿没了力气,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男人的脊背,终于惹得?人不耐烦,“放肆!”

    李玄胤沉下脸,正要让人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拖出去,转眼,就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女子。

    看?清那身衣裳,他眼色暗下来,视线在那抹春色上停留一瞬,慢条斯理道:“朕记得?,这身已经不能穿了。”

    提起那事,婉芙脸上一烫,如晕了红霞,是被扯得?太狠,确实不能穿了。

    她嗫嚅开口:“这是庄妃娘娘送与嫔妾的缎子。”

    李玄胤黑下脸,“庄妃待你确实好。”

    水浪翻滚,婉芙觉得?自己?就是自作自受。坏就坏了吧,左右这是最后一次,日后她可不像再折腾自己?。

    ……

    夜中,婉芙迷糊地睁开眼,却见案头亮着一盏昏黄的灯,李玄胤半靠着引枕,神色清明,并无睡意。

    婉芙朦胧地睁开眼,自然地躺到男人的怀里。

    李玄胤微顿,抬手抚着怀中人垂落的青丝,“朕吵到你了?”

    婉芙摇摇头,迷迷糊糊道:“皇上为何?还不睡?”

    许是夜色太静,怀中的柔软,给男人冷硬锐利的黑目染上了柔色。

    “广岳十二州在先帝时就有兵变迹象,朕登基后,恩威并施,又设立道中,才将其安抚下来。不想今岁北方大旱,大量流民进入广岳,宁甫核查盐税失职,给了让广岳十二州兵乱的决心。”

    “军报八百里加急送到朕这,州使司兵马不足,节节败退,所有人都劝朕以缓兵之计,由着广岳变乱。”

    “涉及战事,必会有百姓流离失所。朕虽不忍广岳百姓受苦,但朕也决不能容忍,广岳自立称帝。先祖打?下的基业,绝不能毁于朕手。”

    柔亮的光退去,男人的眼中现出独属于上位者的杀伐果决。

    在这位子上,一个念头,便?决定了数万人的生?死。

    婉芙不知皇上为何?忽然与她说政务了,皇上不是最不喜后宫干政么?

    她勉强撑住困意,脸颊蹭了蹭李玄胤的掌心,缱绻慵懒,“嫔妾相信,皇上是明君,皇上所做自是从大局考量,任凭后人评说,都挑不到错处。”

    李玄胤微怔,捏了捏女子的脸蛋,“你又非朝臣,怎知朕没有错处,没有私心?朕为了广岳疆土,不惜动用干戈,两辖百姓受乱动侵扰,必不能安稳,甚至不能保全性命。朕用如此强硬的手段,不知有多少人会怨朕。”

    “广岳地狭势险,天堑沟壑,就是朝中大臣,也无几?人支持朕出兵广岳。正是年关?,阖家欢乐之时,也因这场动乱,而让安居的百姓流离失所。”

    婉芙摇摇头,“嫔妾虽不清楚朝中局势,却也知晓,广岳十二州往南,便?是蛮夷之地。广岳兵变,查盐税或许只是个引子,真正在后面?捣鬼的,是那些心思?叵测的蛮夷之人。”

    “他们想让广岳独立,再吞下广岳。届时,落入蛮夷的百姓,将会陷入更加痛苦,更加水深火热的境地。两相比较,嫔妾相信,明眼的人都会明白皇上的绸缪无奈。不仅不会指责皇上,反而还会大颂皇上是有铁血手腕的明君。”

    婉芙拱拱身子,“皇上有皇上的苦衷,但皇上才是这天下的君王,皇上要留下广岳,出兵去打?就是,何?关?他人评说?孰是孰非,后世自有定论?!”

    一席话说完,良久,都未听人再语。

    婉芙彻底没了困意,未等去看?向皇上,只听一声大笑,男人忽而抱起了她的腰身,将她整个人都托入了怀中。

    “哈哈哈!”

    这一声朗笑,吓得?守夜的陈德海,瞬间没了瞌睡。不久前刚叫完水,原以为皇上已经歇了,怎么突然笑了出来,竟还如此畅快。

    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都从未听到过,皇上这般舒畅的笑声,就是皇上御驾亲征,凯旋之时,也从未如此。

    陈德海挠挠头,好奇着泠才人又说了什么话,竟哄得?皇上这般开怀,看?来他日后得?拜泠才人为师,学上两手,免得?整日战战兢兢,一不小心说不错话,还要挨皇上的眼刀子。

    寝殿里。

    若说方才婉芙只是没了困意,此时她却是已十分清醒了,她被牢牢圈在男人怀中。李玄胤收紧了环着她腰身的手臂,“朕从前只知应嫔是朕的解语花,却不想,你比应嫔还知朕的心意。”

    婉芙闹小脾气似的撅嘴不悦,“皇上说了应嫔是皇上的解语花,今夜心烦,为何?不去找应嫔,偏偏来嫔妾这折腾嫔妾。”

    李玄胤被她说得?稍有心虚。今日之事,他确实第一个想到了应嫔,但应嫔有了身孕,不宜亲近。这女子又娇娇软软,虽常惹他生?气,不可否认,与她同处,他便?觉得?舒心,从未有过的自在。

    “不是你让朕来的?朕抛下江贵嫔,来你这金禧阁,还不高兴?”

    李玄胤敛下那一分心虚,在女子脸蛋上拍了拍,半耷拉着眼皮睨她。

    婉芙这才弯起眉眼,讨好在李玄胤怀中拱了拱,“皇上可记得?今日的话,日后皇上敢抛下嫔妾去咸福宫,那皇上就再也别想来金禧阁了!”

    李玄胤眼皮子跳了跳,没好气地捏她脸,“胆大包天,再敢跟朕叫板,看?朕敢不敢打?你板子!”

    “皇上敢,可皇上舍不得?。日后皇上若再烦了,上哪找嫔妾这么一个貌美多娇,温柔可人解语花折腾?”

    婉芙“啪”的一声,亲向男人的侧脸,不等她坐稳,李玄胤勾起她的下颌,低低一笑,昏黄的光线下,缱绻风流,“朕给你吃了什么,脸皮比城墙还厚。”婉芙未来得?及回?嘴,便?被李玄胤低头含住了那瓣唇珠。

    ……

    前一日婉芙被折腾到下半夜,到后来她哭哑了嗓子求饶,李玄胤才勉强放过她。

    婉芙欲哭无泪,伺候皇上,真是个累人的活。

    虽可以躲懒不用伺候更衣,早起还是要去坤宁宫给皇后问安。

    婉芙勉强撑起眼皮,将要起身,帷幔忽被人挑起,千黛面?含喜色地催促她,“主?子快些起来,皇上的诏书到金禧阁了。”

    诏书?

    婉芙迷蒙地睁开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泠嫔江氏,克令克柔,言容有度,淑慎性成,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贵嫔,钦此!”

    “奴才恭喜泠贵嫔,贺喜泠贵嫔!”

    传旨的小太监拱手道喜,婉芙一时竟没反应过来,一夜之间,她竟成贵嫔了。虽与江贵嫔同一位份,但她有着封号,面?上还比江贵嫔大了半级。

    婉芙笑吟吟地让千黛赐赏,接了那道圣旨。

    金禧阁的宫人哗啦啦跪了一地,“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婉芙抬手让他们起来,“每人多赏三?月的月例。”

    众人喜不自胜,这宫里当?奴才的,一是看?主?子受不受宠,走出去也好有脸面?。二就是看?主?子出手是否阔绰,毕竟谁不想多有点银子呢?

    各宫很?快得?了信,请安调了位子,好巧不巧,正坐在江晚吟上头。

    皇后落了座,瞧一眼越来越近的婉芙,笑道:“倒底是年纪轻的,美人胚子,讨皇上喜欢。你们姐妹好好学学泠贵嫔,身为嫔妃,该为皇上分忧才是。”

    在场的嫔妃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们也想学,可皇上根本不给她们机会。自从江婉芙从奴才的位子爬上来,在后宫里不过一年,连升位份不说,几?乎成了皇上专宠,旁人就是想争,见皇上一面?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