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囍(二)

    轿子在江府大门前停下,有人掀开了帘子将手递过来。

    “姑娘。”

    听闻那人的声音,我身形稍微一顿,说话之人不是江予,她声音清脆,犹如黄莺啼鸣,看着隔着盖头看着那人递过来的手,白皙的手上有些许薄茧,是父亲命赵姨娘给我找的陪嫁丫鬟小米。

    江家自没落之后府中的下人遣散了很多。我打小就是个质朴的性子,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着,所以没几个贴身的丫鬟,张姨娘应该是怕我以后在江家待着没娘家人说话,找了个身边的丫鬟陪我。

    我有些失落地把手递给了她。

    还以为……会是予哥哥过来牵我的手呢。

    不过成亲当日贸然与新郎如此接触也太不成礼节了,也是怪我刚才在轿子中幻想着以后和予哥哥琴瑟和鸣场面,一时间失了神智。

    待我回过神时,小米已经扶着我入了大门前,跨过火盆,踏入门槛。

    “吱呀”一声,身后的大门紧紧关上,带着些许沉闷的声响。

    如此听闻此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心里涌现出一种害怕恐慌的感觉,嫁给予哥哥固然欣喜,可我正式进入了江家的家门,以后都要在江家后院度过余生了,恐怕像之前那样溜出去玩的机会就没有了。

    门外鞭炮声和唢呐声一同响起,小米扶着我往大堂走,江家果然家大业大,单单是从大门口走到大堂那一段路就走了有一会时间,哪像我们南家那种小门小户,走几步就到门口了。

    有盖头挡着,我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不过总觉得旁边似乎聚集着一大片的人,本以为是前来奔宴的宾客,可感觉又不大像。

    大喜日子本来就是喧闹的氛围,可听那唢呐和鞭炮声只是在外面吵,院里格外寂静。

    所以当礼生高声颂唱喜词时,还把我给吓了一跳,差点把头上的盖头都要给惊掉了。

    “香烟缥缈,灯烛辉煌,新郎新娘齐登花堂!”

    小米扶着我进入内堂,许是外面天光太亮,即便是被盖头遮着,在进入内堂的那一刻竟觉得这屋子有些昏暗得有些过头,不过等稍微适应了些应该就好。

    大堂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好几个人走动,步伐不大,就在前面的不远处。

    我蒙着盖头,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倒是小米突然小声尖叫一声,紧紧攥住了扶着我的手,猛然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似乎在战栗颤抖。

    我被她吓了一跳,小声询问她:“怎么了?”

    难不成是被坐在高堂上的江家二老给吓到了?之前有幸见过一次江予的父亲,四十多岁的年纪,面容不算苍老,但看着着实端庄威严,只是稍微远远看了一眼我都觉得害怕,很难想象出他是怎么生出像予哥哥那般温柔的孩子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在拜天地的时候在两位高堂面前如此失态,实在是让咱们南家太没有脸面了。

    “小米注意些,别失礼丢了咱们南家的脸面。”我小声劝诫她。

    “不……不,小姐……这……”

    小米话音未落,突然一股大力而来就将她拉走,我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身后的门突然关上。

    “小……小米?”

    大约过了两三秒,我回过神,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没有人应答。

    心下一阵慌张,刚想扯了盖头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媒人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姑娘,该是拜天地的时候了,新郎官在那边可是等候你多时了。”

    她就是一月前到带着聘礼到江家来求亲的媒人,今天早上在门外催了很久的也是她。一月之前她还单独跟我说了会话,问我愿不愿意嫁去江家,面容看着比张姨娘还慈祥些,让人不由得亲近,当时我还疑心是自己听错了,后来确定自己真的要嫁去江家之后高兴得不得了,对那媒人格外有好感。

    听她说这话我稍微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为什么要把小米拉走……怎么又突然关上了门?

    还未细想,两个丫鬟突然走过来,扶着我往里走,说是扶,力道却有些粗鲁,我被她们带着走到堂前,稍微低头就看见旁边站着的新郎江予。

    盖头挡着视线,加上房内昏暗,我也只能看见边缘绣着金丝缠着红线的马褂下摆,还有一双漆黑的鞋。但旁边还站着两人,似乎也将他搀扶着。

    予哥哥现在都已经病到这种地步了吗?连我们夫妻二人拜堂都需要有人搀扶......

    不……不对!

    为什么我也要被人扶着?

    趁旁边扶着的两个丫鬟不注意,我鼓起勇气,突然伸手扯了盖头。

    大堂门虽然虽然封锁了,但堂内摆放着火烛,高处左右两边还挂着五个红灯笼,也算亮堂。

    一入眼的便是站在对面被人搀扶着的予哥哥。

    瞳孔猛缩,身体由于惧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穿着长袍马褂的男人胸前挂着大红的胸花,予哥哥虽然常年疾病缠身,但人长得高挑,面容俊秀,眉眼里满是平和。平日里只是穿一身素净长衫站在那处都能让人望得瞧不开眼,更何况是今天如此好看的婚服。

    只是……只是……

    看着那人格外苍白的脸、紧紧闭着的眼、不正常侧歪着的头,还有瘫软无力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强站立的肢体,大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一种不安的想法在我心底油然而生,可我却心道:

    他……他只是睡着了吧?

    或者……或者还病着,只是还病着……只是太虚弱了才要这般......

    一旁站着的媒人突然叫道:“哎呀这堂还没拜新娘子怎么把盖头给掀了?可真是没礼数!”

    经媒人那么一说话,我的视线下一瞬又转到了她那边,其实当时盖头一掀下来时我就注意到站在旁边的她了。毕竟她一身白衫白裤,虽然鬓角插着一束红花,可在昏暗的大堂内,在这结婚的大喜日子,那一袭白色格外刺眼。

    更刺眼的,是高堂之上一个大大的、白底红字的“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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