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突如其來的賜婚
“公子、小姐！哎呀，總算找著了！您們跑哪兒了？可讓奴婢好找。” “哪有什麼哪兒的，不就是在府裡麼。” 芍茵是顧夫人的婢子，跟兩個人年紀相仿，既是主僕亦是玩伴，顧夫人有事找這對兒女時最常派她。 不過顧氏這等望族，住的自然是五進三跨的豪門大宅，庭園、湖畔有好幾個，園裡植栽與假山重重，每次光找人，就是項艱鉅的任務。 “夫人找呢！” “喔！” 他們跟著芍茵一前一後地走著，進了廳裡，果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 “娘——”雙生子軟著音調叫人，一左一右的圍在顧夫人身旁。 顧迎歡看見了桌前放的一盤點心，眼睛亮了亮，道：“娘，這個蓮蓉糕和上回的花生酥都好好吃呀，您改日教歡兒做好嘛？” “娘，霖兒也要學！” “娘，還是別讓霖兒學了。上回做桂花糕，才一會兒他就在喊麻煩了。”少女嘻嘻的笑著說。 “那是上次，這次我才不會。”少年氣鼓鼓的回道。 顧夫人被一雙兒女嘰嘰喳喳的玩鬧聲包圍也不嫌煩。畢竟都聽了十多年，老早就習慣了。 她慢悠悠的往案邊的幾盞小杯裡斟茶，放下了手上的鈺壺，溫柔道：“好了好了，娘過幾日就教你們。一進門就說了這麼多話，口渴了罷？” 一聽到娘親溫柔沈穩的聲音，吵吵鬧鬧的兩人就安靜了下來，乖巧地坐下飲茶。 “你們兩個已經及笄了，都是要出嫁的人，怎麼還這麼孩子氣。” 兩人見娘親又提到婚事，偷偷在底下交換了一個眼神。 “娘，我們出嫁了也還是您的孩子嘛。” “就是，就算成了老婆婆了也還是爹娘的老棉襖。” “你們呀……”顧夫人扶額，實在是拿這對活潑的么兒沒輒。 霖兒從小就是個活寶，歡兒的性子是穩重些，只是兩人湊在一起，偏偏沒有互補的效果，反倒更熱鬧了。 顧夫人無奈地望向自己一雙坤澤兒女，想到兩人就要許配人家了，心裡還是有些不捨。霖兒要嫁的夫婿是那榮平侯府的嫡二子林槐玉，兩家相熟，孩子又是一塊兒長大的，她和孩子爹都挺放心的。反倒是歡兒…… “歡兒，昨日跟妳提到的那些來提親的公子，有無熟悉或鍾意的？” 顧迎歡聽到自己被點名，皺起小臉暗道不好。娘親肯定又要把韶京世家子們都盤查一輪了。 “沒有呀。” 果然，就又聽到娘親接著問：“上週陳都督夫人辦的桃林宴玩的如何，娘還沒問過呢。宴會上可有遇見有傾心的公子？” 顧迎歡硬著頭皮搖了搖頭。 那頭的顧夫人卻還是不死心：“榮平侯府的林椴逸呢，妳有沒有中意人家？霖兒說你們走得近，娘想啊，你們自幼就玩在一塊兒，結為連理必定是不錯的。若是妳有意思，娘請爹去探探口風。” 若是兩孩子個別嫁給榮平侯府的兩兄弟便也極好。榮平侯祖上是開國功臣，又是書香門第，林大公子更是出了名的文采斐然，與這喜愛詩畫文章的女兒也是相配。 更別說林椴逸是嫡長子，將來是要繼承爵位的，歡兒這麼矜貴的坤女身份，做世子妃也擔當得起。 顧夫人心裡盤算的正好，愈發覺得林椴逸才是最適合女兒的良配。 “娘，真的沒有。”顧迎歡瞪了顧迎霖一眼，轉頭笑道：“人家要是有那個意思，哪裡還需要爹去探風聲啊？” 其實，她之前就試探過林椴逸了。 至於結果呢，自然是沒有結果。 她低下頭，暗自掩下了心底的失落。別看她個性看著溫和，骨子裡卻是挺傲的。 家境顯赫，又從小被恩愛的雙親影響，耳濡目染之下，她當然只願意嫁給真心愛她的人。 顧夫人聽了，也明白女兒說得有理，只好嘆了口氣：“也是。” “娘再請妳爹和大哥多留意韶京的青年才俊有沒有適合的。不過成婚這等大事，還是要情投意合才行。” 顧迎歡認同點了點頭：“娘親說的是。” “妳啊，就光耍嘴皮子工夫。都幾個月了，也沒見妳看上了誰。” 顧迎歡撇嘴嘟囔：“就是沒有嘛......” 那些靠近她的世家子們，意圖都太過明顯了。 不是為了她坤女的特殊身份，就是為了顧家的家境，還有一些圖她美貌的。那些人的雙目中或是貪婪或是色慾，眼神裡的不懷好意連收斂都不會，更別有什麼純粹的愛意了。 她理想中的夫君，要像話本裡頭寫的那般，是心靈契合的伴侶。 求親的世家子們，成天炫耀自己的家世或事業，連她的喜好都不曉得，幼稚極了。 “行了，娘知道了。你們爹爹哥哥馬上就要回來了，點心就先別吃了。” “哦！” “......夫、夫人！” 外頭突然傳來了家僕模糊的呼喊，那聲音似是愈來愈近，果不其然，一名下人就神色焦急地跑了進來。 “什麼事？這麼毛毛躁躁的。”顧夫人穩穩端著手裡的繡花盤，十分看不慣這樣急躁的舉止，輕蹙眉頭問。 那家僕還在吁吁地喘著氣，努力穩了穩氣息，回答道：“府上來了宮裡的人，說是來宣聖旨的，現在正在前院裡等候！” 聖旨？ －－－－－－－－－－－－－－－－－－－－－－－－ 傳旨太監已經離開顧府許久，餐桌上本來應該是笑語不斷的場景，此時卻是一片沈默。 主位的顧皓凌臉色陰沈得可怕，一眾人等也不敢出聲，每個人皆是心裡頭有千言萬語，卻欲言又止，氛圍既壓抑又古怪。 顧迎歡木著一張小臉蛋，狀似專心地扒碗裡的食物，實則每一口皆是胡亂咀嚼過了就咽下肚。 顧迎霖一直擔心地注意她的情況，見她食不知味的模樣，忍不住想關心一句，張開口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見她放下餐箸，輕聲一句：“歡兒身子不適，先回房了。”就跑出去了。 “我去看看歡兒！”顧迎霖見狀，心裡著急，匆匆追了上去。 顧家雙子就這樣離開了膳廳，顧皓凌倒也沒說什麼，默默 地拾起茶杯，昂首乾盡茶水。 廳裡又是一陣靜默，過了頃刻，才聽見小聲的抽泣聲，打破了壓抑的安靜。 顧皓凌重嘆一聲，從婢女手裡接過帕子，替髮妻拭去了眼淚。 “綰娘，別哭了。” 顧夫人瞪著一雙被淚水浸濕的美眸，問自己的丈夫：“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女兒莫名奇妙被嫁入皇室，做母親不捨之餘更是滿腹疑惑。 “爹、娘，這件事錯在兒子。都怪我多嘴，才讓蕭王把主意打到了歡兒身上。”顧承鋒自責道。 顧家大公子和蕭王年齡相仿，兩個人曾是學府同窗，交情很好。 雙子及笄那陣子，顧承鋒無意間提了口此事，後來不知怎地，蕭王突然就對meimei很有興趣的樣子。 顧皓凌頭痛的捏了捏眉心，沒有接話。 “兒子當初就該在蕭王打探歡兒的親事時，就一口咬死了回絕，指不定就沒有這道聖旨了。”蕭王處事的手段圓滑謹慎，不可能不顧及顧家這邊的態度。他暗自心想。 卻不料顧皓凌輕嗤一聲，沉道：“你倒是想的容易。” 論眼光的毒辣，顧承鋒自然不如他爹顧皓凌。 他之前就覺得這蕭王陰滑狡詐，表面上看起來耿直，在聖上面前亦是不爭不搶的模樣，實則是披著羊皮的狼，老早就佈局了全面。瞧，這道聖旨不就是印證？ 瓷茶盞被重重的叩在桌案，發出紮實的重響。 “他一個庶出皇子，能讓聖上下旨娶我顧皓凌的女兒做側室，能是什麼善茬？” 顧家二子顧承銳接話說道：“蕭王年前才帶兵攻破了芒霜關，已經有傳聖上欲將他加封太子，不過成王一黨揪著嫡庶的舊禮，聖上才不得不作罷。”他在吏部當職，自然聽的閒話多了一些。 顧皓凌點點頭：“成王是該急了。”嫡室出身，卻是打出生起就處處被蕭王壓一個頭，眼瞧兩位皇子都二十好幾了，東宮卻遲遲沒一個主人。 不過??憑著這道聖旨，聖意倒不難猜。顧皓凌沉著面色思量著。 眼看幾個男人已經要將話題扯偏了，顧夫人一心憂慮女兒的婚事，扯著丈夫的衣袖連忙問：“爺，你說話在聖上面前也是極有份量的，這事兒能有轉圜的餘地麼？” 蕭王不說年紀長歡兒那麼多，又已經娶了正妃，即便鍾意歡兒，也不是什麼良配。 自己嬌養的小女兒竟然得給人做妾室，顧夫人又悲上心頭，流出兩行清淚。 顧皓凌看著淚流不止的妻子又嘆了口氣，徐徐道：“綰娘，為夫這回是真的做不了主。” “聖上前幾日找我，說的就是蕭王立了大功，一心求娶我們歡兒。我當下就已經回絕了，便沒有同家裡人說。” 他顧皓凌的孩兒，哪有給人當妾的道理？更何況是那不見天日的深宮，若非貪權或局勢所迫，誰捨得讓疼愛的孩子身陷爾虞我詐之中？ “可沒想到轉頭間，聖上就直接下了聖旨。”顧皓凌咬牙說道，目光流露幾分怨懟，“如此強硬的手段，當真是不顧我顧家的情面。” 顧承鋭亦是憤恨不平的接過話：“我看蕭王就是想靠著聯姻拉攏顧家，壓成王的鋒頭。哼，靠聯姻取得的勝利，算什麼真本事。” 原先因為大哥的關係，他還對蕭王有些欣賞，經過今日，印象是大打折扣。 “你說的不錯，成王在蕭王出兵這一年的動作不少，韶京的情勢也變了不少。”顧皓凌向二兒子投了個贊同的眼神，隨即，神色又凝重了起來。 他沉聲道：“我瞧聖上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恐怕是管不住了。自蕭王剿越回京，朝堂局勢日漸風雲詭譎，我本不想讓顧家攪這淌渾水，看來不得不上梁山了。” 顧夫人坐在一旁，無聲地淚流不止。作為一介婦人，她不管國事，不代表她不懂伴隨奪嫡而來的危機。 顧皓凌拉著妻子的手，自責道：“綰娘，別哭了。是為夫這些年來鋒頭過盛，連累了孩子。” 顧夫人擦擦眼角，握緊顧將軍的手，忍著哽咽輕道：“夫君平時最疼愛他們，孩兒們哪會怪罪爹爹呢。” 這話說得熨貼，顧將軍心裡微暖，只是想起女兒離開的樣子依舊忍不住擔憂。 “聖旨中連婚期都已定下，日子也不遠了，還得勞煩夫人好好教導女兒了。”他擔憂地望向雙子二人離開的方向，接著吩咐：“唉，我看歡兒的樣子肯定是心裡難過得緊。綰娘，妳一會兒去哄哄歡兒罷。” 顧夫人點了點頭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