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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先来后到

    

第六十章先来后到



    一回到东宫,众多御医仙客便囫囵围上,将整间内殿围的水泄不通。

    清枝刚要起身让出位置,却被一旁的青年紧紧握住手不肯松开:“枝枝,你要去哪?”他语气虚浮,神色却颇为执拗。

    见那双桃花眼中闪过的不安,清枝柔声解释:“我哪儿也不去,只是让人为你疗伤而已。”

    “不!”他居然要挣扎着起身去抓她,“我不需要疗伤!”

    “殿下!”

    如此不顾伤势的举动令一旁的宫奴御医慌忙跪了一地,床边的仙客医师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别动!”清枝连忙去扶他躺下,“别动。”

    看容成冶在自己怀中安分下来,少女为难的叹了口气,只能坐在床沿看着一旁的仙师:“烦请阁下了。”

    一身青衣、仙风道骨的年迈修士朝着榻上二人微微颔首,然后开始检查起容成冶的左肩伤势。

    锦衣被一层层剪开,从外衫到中衣,从玄衣到黄裳,直到贴身的亵衣被掀开,露出血rou模糊的肩头时,清枝忍不住抖了下眼睫。

    青年肩头被绝命丝深深勒出一道三指宽的伤口,鲜血淋漓间还夹杂着几根断裂的红线,惨烈到令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那名修士朝着容成冶微微颔首,开始动手用银针挑出深陷皮rou的绝命丝。

    寒芒一点一点刺入血rou中,还没碰到红线就已经被鲜血染的不成样子,看着容成冶因为痛意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清枝紧抿着唇,心里头又酸又涩。

    榻上的青年丝毫没有关注肩头伤势,他靠在少女怀中,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神色,见清枝双眸闪过隐隐哀恸,容成冶提起唇角,然后伸出没受伤的右臂,轻轻扣上少女的手。

    清枝看着牵过来的手,犹豫了下,没有躲开。

    青年是惯会得寸进尺的,见少女心软,便缓缓张开手,去扣她的指缝。

    许是因为受伤,容成冶动作极慢,一点一点缓缓伸入,在少女毫无反抗中,缠上她的五指,越攥越紧。

    他扣的太用力了,惹得清枝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动,却也没甩开,只是继续看着医师的动作。

    容成冶安分躺在她怀中,闻着少女周身的清冷香气,满足的勾起唇角。

    很顺利。

    他轻轻合上眼帘,桃花眼尾酝出愉悦,从受伤乞怜、到离间相乾,甚至于适才疗伤,都很顺利。

    他要少女得知自己的情谊;更要少女在堕蛇面前站在自己身边;他要让少女知道自己愿意为她而死;还要少女留下,亲眼看着自己为她而受的伤。

    论起先来后到,何白渊死了,也该轮到他了。

    青年掩在端正面庞下的眼眸深邃的可怕。

    清枝屏息良久,等到伤口终于被处理完后才松开心弦,她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青年,柔声唤了下:“阿冶?”

    青年漆黑的长睫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形状完美的桃花眼,神色透出些许倦色,却执拗的看着她露出笑:“枝枝。”

    “伤已经处理好了,你好好休息,知道吗?”她叮嘱着,眼见青年张口要说,一把捂上他的嘴。

    “我不会走的,等你伤好后再说。”少女板起脸,“不许闹了知道吗。”

    容成冶脉脉看着她,然后乖巧至极的点头,随即看向一旁的首领太监:“将何姑娘请至凤仪殿。”

    首领太监顿了下,抬头请示了眼后忙又低下,神色愈发恭谨:“是,何姑娘,随奴才来。”

    见容成冶没有不依不饶,清枝暗中松了口气后跟着太监出了门。

    一路上宫奴恭谨、侍女敛声,比起苍剑宗有过之而无不及,清枝有些不太习惯捻了捻袖口,跟容成冶相处时见他神色如常、举止松散,她还以为是他性子不拘小节,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而且应该恰恰相反,容成冶御下极严。

    待看见不远处的内殿时,她一怔,看向一旁的首领太监:“这?”

    “何姑娘,可有何不对?”

    “这殿?”清枝皱起眉头,刚刚听见容成冶开口还并没怎么发觉,如今看见凤仪殿三字才忽然想起,这不东宫正妃的居所吗?

    “殿下一向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这凤仪殿空悬许久,如今不过是寻常一处待客之所而已,何姑娘不必多心。”

    听见太监这样解释,清枝这才放下心,颔首后道了句“多谢”便走了进去。

    看着这位何姑娘深信不疑,首领太监渌海才放下悬着的心,刚刚当然是他信口胡诌的,虽然不敬仙客,但要是她住不上凤仪殿,自己可就要‘被’搬去永巷了。

    等到重回旒芷宫,刚巧听见里头传来了执金吾陈许的声音,渌海立刻停步,恭敬等在殿外。

    “殿下......平郡王......该如何......?”压低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留到今日,也算物尽其用。”与适才毫不相同的冷酷声线,那位东宫太子露出一贯的獠牙,“问出来,然后——杀了。”

    “可,他执意不言......?”

    “他不说,你就不会撬开?”声音微沉,登时传来沉闷的跪地声,“还是——孤一手提携的执金吾,不敢对那位皇长子下手?”

    “属下不敢!”显然惶恐,声音都加大了许多。

    “既然不敢,为何不去?”

    “是,属下告退!”

    渌海眼看着朝堂上威风凛凛的执金吾满头冷汗的从内殿退出,顾不上看他的笑话,他深吸了口气,屏息走进。

    刚刚还重伤虚弱躺在床上的青年此刻正脸色不耐的横坐床沿,看他进来后戾气收拢了些,勉强算上温和:“住下了?”

    “是!”他恭敬点头。

    “她......没说什么?”

    渌海将适才的事一字不落的禀告给容成冶:“......所以何姑娘最后并未计较。”

    沉默了下,青年幽幽看着窗外的凤梧树:“......你说,她是信了么?”

    渌海不敢擅自回答,顺着他的目光看着被凤梧树挡住的凤仪殿,措辞了会儿:“奴才也不知道,但何姑娘聪慧,东宫群殿一百八十间,何愁会寻不到住所。姑娘不计较,想必是念及殿下。”

    容成冶淡淡勾了下唇角,喃喃自语:“是,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我的心思呢。”

    有些寥落的看了看与少女相扣过的右手,他虚虚一握。

    无所谓,他迟早会叫这些“为难顾念”变成爱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