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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十年回忆(四)

    

93.十年回忆(四)



    徐向杰满眼失望地看着他,“好,明天下午总部有一场股东大会,我不会出席,如果你不想要这个位置,就公开宣布放弃继承权吧,人生有得有失,这次你有选择权了。”

    徐向杰说完就离开了。

    夕阳完全落下海平面,黑夜来了,徐泠洋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闻到回荡在记忆中的恶臭,在他满心担忧地赶到医院时,他想的是林煜。

    为了扫清徐泠洋的障碍,林煜受了重伤,韩凌把林煜送到英国是在保护他,徐泠洋都明白。

    当眼睛瞎了,当柯义堂割下他身上的rou,当他用肋骨刺进敌人的,当遍体的痛苦将心脏折磨到麻木的时候,徐泠洋的脑子里始终都回荡着林煜的身影。

    他总是在想,林煜现在在干嘛呢,他的伤好些了吗?都说英国潮湿又寒冷,他那么怕冷,会不会不适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林煜还没回应过他的喜欢。

    他拿起床头的电话,熟练地按下林煜的手机号码,等待电话接通的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等接通之后,他要跟林煜说什么呢?是问他的伤好了没有,还是把自己陷进黑暗中害怕的每一秒都讲给他听?

    徐泠洋就像个委屈的孩子,拼命渴望得到对方的安慰。

    可是电话接通之后,一切的话都堵在喉口化作了酸涩的泪,电话那头的人一言不发,静到只能听见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浇灭了满怀期待的心。

    林煜不说话是因为对徐泠洋擅自行动感到失望了,还是不想回应他的喜欢呢?徐泠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浑身的血液随着黑暗的到来慢慢变凉。

    最终,他主动挂了电话。

    就当是给自己留些面子,何必自讨没趣。

    可眼眶里的泪水却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外溢,视线模糊到让他都看不清天上的月亮了,泪水从眼角滑落,视野清晰了片刻,水果盘里的小刀折射出一道寒光。

    徐泠洋眸光一凝,拿起小刀,在右臂上柯义堂割下一块rou的位置狠狠的划了一刀,刀尖刺进手臂内的肌rou,他眉头紧锁,额头附上一层冷汗。

    “你疯了?”

    严琮刚进门就看见徐泠洋在自残,小刀已经刺进大半在手臂里,徐泠洋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握着刀柄往下划,硬生生将手臂竖着划出一道血口才拔了出来,鲜血疯狂涌出。

    “你是他妈受什么刺激了?”严琮手忙脚乱地从柜子里翻出医疗箱,在他面前蹲下身开始包扎伤口,“你好端端的自残干什么?这伤要是再深点儿就伤到桡动脉了,以后就别想拿枪了,谢钰有事先走了,墨西哥的军火被垄断了,连带着他们家也受到影响了。”

    徐泠洋怔愣的望着前方,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满脸麻木,“明天下午在总部有股东大会吧。”

    “你先别想那么多,你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不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吧,这座岛叫夜湾,是米勒家族的资产,柯义堂一时半会儿查不到这里。”严琮宽慰地说,手里干净利落地处理好徐泠洋手臂的伤。

    徐泠洋摇了摇头,“去准备吧,我们连夜回澳洲。”

    将手腕上的纱布收紧了一下,他心里已经做好决定了,不管前路如何,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如果不是他贸然冲进R仓库打乱了姑姑的计划,也许林煜就不会受伤,他也不会被绑架,一切都会顺利。

    祸是他闯的,他得负责到底。

    如果他没撑住,下一个就会轮到林煜。

    “这次股东大会的重点是要宣布瑞禾的继承人……”严琮轻描淡写地说。

    徐泠洋眉心微蹙:“继承人?”

    他记得瑞禾矿业集团并不在他要继承的遗产范围。

    “是的,你该见见他。”严琮对他微微一笑。

    ——澳大利亚墨尔本

    JC总部楼群笼罩在午后的阳光中,墙体的玻璃镜面倒映着盛夏的烈阳,几栋林立的大楼被镀上一层金光,宛若黄金铸造出的权利中心,进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社会精英层的佼佼者。

    不过今天这里却十分安静,并且每一层楼都有保镖守卫,楼下的车流量都少得可怜。

    总部大楼顶层的股东会议室里的气氛格外沉默。

    徐泠洋失踪的消息一经传出,支持这位太子的小部分股东以及长久不处在权利中心的股东都觉得前途灰暗,更别提失踪之后不久,他的死讯接踵而至,简直就是彻底失去了希望。

    另一部分人则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谁让徐泠洋擅自行动闯进R仓库,导致他们培养出的孩子折了一大半在里面。

    除了一小部分股东,其他该来的都来了。

    柯义堂带着几位股东走了进来,会议桌旁边坐满了西装革履的精英,会议室里的气氛更加低沉了。

    “柯总,您快坐,”某位基金板块负责人立刻狗腿子地拉开会议桌的主位座椅,“咱们会议还没开始呢。”

    柯义堂随便扫了一眼,将在场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是一群秋后蚂蚱,不值一提,只是目光落在一个孩子身上的时候却停住了。

    那孩子完全不顾及在场众人的身份,自顾自趴在桌子上睡着,眼下的乌青丝毫无法影响到他精致的面容,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面庞白净稚嫩,气质清雅就像雪堆出来的人。

    听见柯义堂进来的声音,少年鼻翼轻扇,眉头皱了皱,却没有打算睁眼的意思。

    这瑞禾的继承人也太嫩了点儿,柯义堂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柯义堂抬着屁股准备就坐,忽然落座在右手边的贸易集团董事长挑着眉不屑地开口:“我记得老柯你的位置不在这里,哪怕陈董事长去世了,咱们还是该有点秩序,你觉得呢?”

    “秩序……”柯义堂哼笑两声,“确实应该重新制定规则了。”

    他说得这么简单干脆,反倒是让有些不服他的人都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现在警方还没找到徐泠洋的尸体,你的小心思谁不明白?”内地一位世家继承人丝毫不给柯义堂留情面。

    “大家都知道今日不同往日,不要感情用事,等大局定了,再做追悼也不迟,”欧洲区分公司总经理开始表明自己的立场,“这几年柯总为JC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徐泠洋还活着,就这么把多年经营的果实拱手让人,荣昌你也接受不了吧。”

    “陈董在世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当年陈董要把JC留给徐泠洋的时候怎么也不反对?”

    “那时候谁都有期许嘛,谁知道咱们的太子爷不堪重托,既然技不如人,就拱手相让好啦,”台湾一位老总咧着嘴,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反正我是支持柯总坐这个位置的。”

    此人话音一落,各大股东纷纷开始表明立场。

    “诶,今天咱们可不是来吵架的,股东也决定不了董事长,再者说,等会儿徐总委派的律师团队快到任了,我劝大家还是省省心吧。”一位长相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说着话,一副笑面虎模样。

    “是啊,今天不是要公布瑞禾的继承人吗?小伙子,诶,快别睡了,跟叔叔们打个招呼。”欧洲部总经理戏谑地笑道。

    “听说你是陈董的儿子,我们怎么不知道陈董有个儿子呢?”

    “就算真的是,这孩子才多大,怎么处理得了那么复杂的矿业公司,这几年瑞禾一直都是柯总派人打理着,要我说啊,为了JC,还是不要随便改变瑞禾的管理层啊。”台湾那老总看上去像是在帮柯义堂说话,其实是似笑非笑地抖出了柯义堂在JC企业里安插眼线的事。

    柯义堂听完这话,脸色陡然一变,沉声说:“瑞禾的继承人要律师来宣布吗?”

    “哈哈哈,”荣昌放肆地笑了起来,“我看这孩子有点可怜,恐怕要变成第二个徐泠洋了。”

    “cao你妈姓荣的!别以为你在国内可以呼风唤雨,出了国你他妈屁都不是!”柯义堂的心腹率先开口骂了起来。

    人家都骂出来了,其他人也坐不住了,柯义堂一派、太子一派和自立派吵了起来,偌大的会议室里骂声一片,那位老总的发胶被打乱了,那位股东脱了皮鞋打人,要么就是被人扯掉假发的光头董事被人扇了俩耳光。

    这群西装革履的精英吵起架来丝毫不逊色泼妇。由于企业高层会议需要高度保密,保镖进不来,打完这一场结束之后还要私下报私仇,这架还得连着打。

    只有屈指可数的四五个人没动手,其中就有柯义堂,反正他无所谓,看着JC内部斗得越凶,他越方便两头充好人坐收渔翁之利。

    打着打着,场面就更混乱了,眼看着几个扭打成一团的人就这么推推搡搡到了少年身边时,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某个人被人当胸踹了一脚,像根面条一样甩了出来,飞出去四五米。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去。

    聚在落地窗前的众人也停下了手,纷纷看向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的少年,他垂眸嫌弃地看着众人,粉唇轻启:“吵到我睡觉了。”

    柯义堂眸光一凝,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小子,JC的继承可不是世袭的,拿出点儿让人佩服你的本事!”

    少年抬起头,倨傲的眼中写满了不屑,完完全全就是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让人更加没办法服他了,眼下好几个人都警惕的打量着他。

    这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真令人头皮发麻。

    “你今年几岁?什么学校毕业?学的什么专业?有没有实习经验?获得过什么荣誉?”

    这些人打红眼了,把这小子是遗嘱继承瑞禾的事都忘了,非要他拿出点儿真本事。

    毕竟他们连徐泠洋这位嫡系太子都不放在眼里。

    “渐程,各位叔叔想看,你就客气点儿,赶紧搞完,我也好回去跟徐总交差,我还等着喝他的好酒呢。”和蔼的中年男人站起身拍了拍陈渐程的肩膀。

    陈渐程会意一笑,当着众人如狼似虎的目光翻转手腕,一柄布满寒光的唐刀浮现在掌心,雕工精美却略显陈旧黑檀木刀柄握在少年温润的手中,这把唐刀是单开刃,背部刻着极其精美的云纹。

    潭渊……

    众人大惊失色。

    也许他们敢不认陈悦齐,也可以不认徐泠洋或者陈渐程,但是不能不认潭渊。

    潭渊是一把拥有上千年历史的古刀,出自陇西门阀杨氏,公元621年,即武德四年,虎牢关一战中李世民率兵大败王世充与窦建德,有人将此刀作为贺礼献给了获封天策上将的李世民。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秦王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射杀太子李建成,政变成功后两个月登基为帝。

    潭渊参与此战,斩敌二十三。

    由于玄武门之战中死亡人数过多,贞观元年,太宗皇帝派遣玄奘西行,玄奘法师一去十九年,这十九年的时间里太宗皇帝先后将潭渊赐给过三位臣子,这三位臣子都离奇死亡了。

    玄奘法师西行归来后曾度化过潭渊刀下的亡魂,可惜失败了。

    潭渊煞气极重,普通人无法驾驭,就连烈火都融不化,只能被放在寺庙里由佛经将刀下的亡魂超度。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慢慢将这件事淡忘了。

    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公元756年,长安沦陷,潭渊在动荡中遗失,公元757年,历史上最著名最血腥的冷兵器战争香积寺之战爆发,从正午持续到黄昏的战争让六万人的血rou铺满了荒野与山岗。

    在这场战役中,死在潭渊刀下的亡魂足有一千一百人。

    后来潭渊辗转又回到了李唐王朝的皇帝手中,并被赐给了当时的日本遣唐使,辗转来到日本的潭渊已经差不多有了二百年的历史,它煞气极强,仍旧光洁如新,它的持有者会被煞气反噬死得极惨,可就是这样的一把刀,却让许多人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