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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流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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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晶河畔,流的是华贵金银。清冽的河流穿过,岸边林立着璀璨耀眼的高楼,栏杆处攒着扬着手帕的女子们,衣衫轻盈,只消清风,便翩翩纷飞。水面上悬着无尽的花灯点缀,映亮了这一方流水。一艘三层大船浮在河面,船上缠满了金丝银线,在水面上洒下闪闪斑点。作为京都最著名的销金窟,流晶河畔,当得起纸醉金迷四字。

    范闲三人站在桥上,静候着司理理。

    一阵阵喧闹随着女子的步伐由远及近。耳边是众人的赞美,司理理低头微微一笑,在人群中引发了更热烈的赞叹。“范公子,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约定一词用得巧妙,围观的人眼神在范闲和司理理身上来回流转,龌龊的心思就差写在脸上。范闲一阵作呕,心中暗暗给司理理记了一笔,他最恨被人算计,“自然没忘。今夜我与二皇子和世子吟诗作赋,不醉不归,想必理理姑娘定能受益良多。”

    司理理有一瞬的愣神,她的笑容僵在脸上,似乎没想到还有李承泽和李弘成二人。只是李承泽和李弘成身份贵重,容不得她拒绝。

    四人围坐在圆桌前,心思各异。醉仙居内轻幔环绕,幽幽飘香。这香,促人动情。范闲掏出四颗药丸,搁在茶盘中。司理理指着那浑圆的褐色药丸,“范公子,这是什么?”范闲拈起一个药丸放进嘴里,也不喝茶水润喉,直接吞了下去。“这个啊,用来解房中的迷情香。”司理理见焚香的事情被戳破,尴尬笑着,“范公子多虑了,我们二人情投意合,怎么会使这等手段呢?”

    “谁和你情投意合?你可别乱说啊!”这话是要把范闲往火坑里推,李承泽周边的温度都冷了下去,坐在对面的李弘成瞅着二皇子下沉的嘴角,被吓得抖了抖。惊慌之余他也没忘范闲的话,拿起盘里的药丸吃了下去。

    司理理不是傻子,察觉到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出来打圆场:“自然不是情投意合,是理理一厢情愿。”范闲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火上浇油,这火越来越旺。李承泽侧过头盯着范闲,薄唇轻启:“理理姑娘当众表明心意,范公子怎么如此不解风情……”

    “不不不,我和司理理第一次见,哪来的一厢情愿、情投意合?更何况,我已心有所属。”范闲急得连样子也不装了,直呼司理理名讳。他垂在桌下的手拉住李承泽,不让李承泽逃脱。

    李承泽不再追究,又装起了翩翩公子,笑着说:“既然误会解了,便开始今日的主题吧。”范闲一身轻松,拿起药丸抵在李承泽的唇边,李承泽在司理理震惊的目光中咽下。

    说是饮酒作乐、吟诗作赋,实则谈论家常。这范闲说范思辙爱装样子,其实内心胆小如鼠,连范若若都怕。又提到范思辙闹得他院子鸡犬不宁,范若若一来,范思辙就跪下了。李弘成惊奇,只说他在一石居常常遇见范思辙,每次都是满桌菜肴,一副豪门公子做派,不想是个外厉内荏之人。范闲猛喝一口酒,又夸奖范思辙善于经商,他想把红楼这书给范思辙卖。说到红楼,李承泽接过话头,道自己母亲淑贵妃甚爱读书,对范闲青睐有加。范闲自谦着说哪里哪里,这脸上的笑意却是止也止不住。

    司理理呆愣在原地。什么风花雪月,远在九霄云外。屋外传来小厮端来酒水的动静,范闲和李承泽相视一笑,时机已到。这小厮是王启年所扮,他恭恭敬敬上了酒水,转身时在司理理后颈劈了一刀。司理理知道中计,晕眩前她眸光看见李承泽纤细的手腕柔柔搭在范闲手中,一向桀骜不驯的范闲满目温柔。

    范闲与王启年互换了衣物,端着酒盘混入嘈杂的人群。

    王启年很是自来熟,不多时便和李承泽、李弘成攀谈起来,“二殿下生的真是好看,难怪让小范大人心心念念。”他也没忘了李弘成,“世子殿下也是一表人才,今夜能与二位殿下同席,是小人的福分。”

    “你既然明了我与范闲的关系,你心中没有一丝不满吗?”他与范闲相爱,并不只是克服性别,更是搅luanlun理纲常。王启年不知道这层深意。

    他奉院长之命帮助范闲,也看清了范闲重情重义,心下起了归顺的心思。至于李承泽,他原本是不喜,可真正相处后发现,这二殿下只是骄奢了些,其余并无不妥。男子相爱,不是大忌,况且范闲用情至深,他没有阻拦的道理。他斟酌了一番,“殿下与小范大人的情谊有目共睹,只是恕小人多嘴,皇上那边……”

    李承泽笑了笑,拨弄着指甲,“你放心,父皇会同意的。”笑意不达眼底。

    范闲与滕梓荆汇合后,坐在房梁上看着独自走夜路的郭保坤。郭保坤还在暗自盘算如何设计范闲,就被人从背后蒙住脸,倒在坚硬的石板路上,挨了一顿踢。他惨叫:“别打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哎呦!”范闲踩着郭保坤的手,说:“我管你爹是谁!我爹还当朝皇帝呢!”这熟悉的声音一进耳,郭保坤怒火中烧,只可惜受制于人,“范闲!你竟敢打我!”

    “郭公子,范闲是谁?我不认识啊。”范闲乐呵呵地又踹了郭保坤一脚。

    其实范闲下手不重,滕梓荆倒是往狠了打。蜷缩在地上的郭保坤熄了气焰,人也昏了过去。范闲制止了滕梓荆,“够了,别打死了。”滕梓荆收回脚,问道:“下一步怎么做?”

    范闲笑得意味不明,“你且看明天吧。”

    他不敢耽搁太久,故技重施,又与王启年换回了身份。

    沉郁的夜色消散开,天边露出隐隐的鱼肚白。指尖推翻酒杯,浓烈的酒香弥漫,李承泽微眯着眼,一句结束了今夜的酒局:“酒已饮尽,戏至终末。”此时是作诗的好时辰。

    宣纸铺在桌上,李承泽提笔,笔尖追寻范闲口中的诗句,含笑写下: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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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自李白《月下独酌四首·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