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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一 闻词入道

    

章十一 闻词入道



    荒山别古道,流水绕孤村。

    一路翻山越岭,磕磕绊绊,历时七日,一道一僧一路向南,终是连夜翻过了人迹罕至的捆龙岭。

    回首远眺,一轮朝阳堪堪从身后的濯濯童山中一跃而出,绚丽夺目的朝霞肆意倾泻在莽莽荒野之上。

    但天地之间依然一片寂寥,偶尔从远处村落传来几声若隐若无的鸡鸣犬吠。

    老少两人一路行来,无话不谈,小厮肖石这一世的前尘往事,袁左使也已大体知悉的七七八八。

    老道啧啧称奇,暗自琢磨,“若是依这肖府小厮所言,掖庭冥狱那绛衣牢头,多半便是元老贼那厮,这jian猾老贼向来无利不起早,化名藏身在洛京冥狱之中,十之八九必有蹊跷。”

    左使大人只觉千头万绪,一团乱麻,无从着手。而这天杀的老贼倒好,拍拍屁股一遁了之,将未央宗这烂摊子径直甩给左右二使。

    老道心中正自唾弃元老贼的不仁不义,身后的小厮沉默半晌,突然问道,“左使大人既然在洛京坊间厮混多年,那可知……为何那天门、道宗、剑宗、瑶池一众元婴上仙,要设下如此连环绝户毒计,以莫须有之名抄斩肖公满门,又不惜代价设下四灵鬼王阵,剿杀那魔门月宗的重眉真君。”

    袁丹丘身形一顿,冷笑一声,不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元老贼当年此言倒是一语中的,何为正道?何为魔门?这些所谓真君的勾心斗角,和市井间的泼皮悍妇撕扯打架其实也无甚大不同,圣子路走得多了,日后自会明白。”

    转过身,扶了扶衣冠,老道遥遥冲着洛京方向作了一揖,肃然道,“想那重眉真君昔年负气入了魔门月宗,传言因为和两位长兄所修大道南辕北辙,早已不相闻问,割恩断义。”

    “但谁知此番天门道宗设计构陷崇武公,那肖重眉虽然远在万里之外瀚海尽头的南昆仑,依然心忧长兄,明知洛京之行乃是必死之局,却万里奔袭,一剑东来,着实让袁某叹服。”

    袁左使冷哼一声,“而那些巍巍正道上宗们的元婴魁首们,啧啧,不过是一群躲在角落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罢了。”

    肖石心如刀割,双拳紧握,昔日在肖府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和自己两小无猜的七小姐肖恹恹,对自己视若己出的曾老夫子,病怏怏但学富五车温润如玉的三公子肖别情,难道都已一并罹难了么?

    这肖府满门的血海深仇,自己一介未入炼气的凡夫俗子又何时能报?

    说来郁闷,袁左使洞中传授阴阳参合契已有七日之久,小厮每日修炼也算勤勉不辍,但始终未曾将那一线玄妙的所谓天地日月灵气衲入丹田,更不用提什么炼气入道。

    小厮原本以为自己连那冥狱三刑和未央宗这入门三劫都能先后捱过,即便不是万中无一的修炼奇才,想必自己这根骨rou身也早已基固根深,但不知为何每每到了衲灵入体的最后一关,那一丝灵气之机似是触手可及却总是消弭于天地之间。

    似是看出小厮心中所想,老道撇撇嘴,嘿嘿一笑,“圣子大人这一身细皮嫩rou的皮相虽是精致,不输千金楼的清倌人,经过三劫这筋骨rou身神魂也算根基夯实。但这三灵根那可就差强人意,勉强只算得上中人之资。别说七日,没有那一线冥冥天定的机缘,就算是苦修七年,七十年也未必能纳气入道。”

    老道心下暗自嘀咕,“哎,也不知乌云儿和元老贼看上这小子哪了?若是小和尚连炼气之境都迟迟不能入门,这三年后的云州之约又从何说起。”

    ?                ?

    日升日落,渐近黄昏,两人也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

    老道心中一动,想起昔日元老贼酒后的所谓涂鸦之作,随口吟出。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小厮肖石不由喃喃复诵,“断肠人……断肠人在天涯。”

    看着废弃古道边的枯藤老树,沐风而立,三世往事如电光掠影,心中突有所感。

    往前眺望是远村孤烟,月上柳梢;回首抬眼却是青山绿水,日暮渐沉。

    那未央宗炼气境的入门心法,阴阳参合契之日月悬象诀,此时意由心生,心随意转,由石上三生莫名而来的那一缕混沌道意平日不知所踪,此时却是倏然而至,更是一鼓作气连破喉轮十二重楼之内照、炼形和大药三重闭塞玄关。

    这悠悠道意遍游大小周天奇经八脉,一缕日月灵气虽只是涓涓细流,但却连绵不绝,于三呼三吸之间,却已氤氲袅袅纳入丹田之中。

    肖石伫立半晌,已是悄然入道。

    袁左使目瞪口呆,捻须颔首,心中颇为感概,“日月交错,始于屯蒙,终于既未。晦尽朔初之时,阴阳相交,牝牡相从,和气抟聚,滋液润泽,阳施而阴化,这一灵气流通之机虽不是千载难逢,于这灵气匮乏的荒野之地,又有道爷的千古绝唱一应一和,倒也是福缘巧合。”

    “这小子日月一炁破三重,一呼一吸之间,便冲破一层玄关桎梏。须臾三个呼吸,已是炼气三重,这运道却是不错,勉强配得上乌云儿认主之人。”

    肖石呆立良久,兀自沉浸在初入炼气的玄妙感悟之中,忽闻袁道长一声惨叫。

    莫名之间,小厮抬头望去。

    只见袁丹丘两眼翻白,以袖掩鼻,逆风而逃,风中传来道长气急败坏之声。

    “小和尚真神人也,贫道五体投地。世人皆道鲍鱼之肆,亦不过一屋之臭,君之恶臭,迎风百里,臭彻于野,可谓当世无双。”

    低头四顾,方才发现大红僧袍已是乌黑一片,恶臭无比,闻之欲呕,手足鼻眼之处尽是体内吐故纳新排出的鏖糟污秽,嗅如鼯鼪之屁。

    小僧哀嚎一声,立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