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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到了沥山的第一个夜晚便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她既冒充商少君的贴身宫女,必然是要随身伺候着,夜晚也是一样,不过她当然不会是躺在外间的榻上。白穆轻轻翻了两次身,便发现商少君已经醒了,眨了眨眼,看着他。“睡不着?”商少君捋开她脸颊上的散发。白穆点头。商少君笑了笑便起身。“你不用管我,自己歇着就是。”白穆跟着坐起来,看他穿着亵衣在衣柜里翻腾,也不知想翻到什么,将衣物扔了一地。“这件较为合适。”商少君低语了一句,扯出一件长袍便自行更衣。白穆在一旁看着,默默地窘了一窘。还是和从前一样,自己穿衣服都穿不清白。从前她当真以为他是傻的,否则怎么会连穿衣这样简单的事情都不会。后来她以为他患了失忆之症,连如何穿衣都忘得一干二净。如今她才明白,不是傻也不是忘,而是自小到大都不曾做过,这样的小事也不曾放在心上注意过,自然不会穿了。白穆对他没有章法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下榻替他穿衣。虽然许久都轮不到她来做这些事,白穆的动作仍旧熟稔。她太过熟悉了,他的身形,他的习惯,熟悉到闭着眼都能给他整理好衣襟。她的手理过领角的时候,突然被握住。商少君目光灼灼地望着她,低笑道:“得妻如此,夫复何求。”白穆昵他一眼,抽开手背过身去,道:“这么晚穿得这样整齐,你要出去?”“你也一样。”商少君说着,便将一件长袍替白穆披上。白穆疑惑地回头。商少君刮了刮她的鼻头,“不是说好借机出去走走?”白穆一面穿着衣服,一面低声道:“我们就这样走?倘若……”“朕吩咐过了陵安,这几日无论谁来,都说朕在休息。”白穆仍旧不太确定,这样偷偷跑出去,若是被发现了必定闹得人心惶惶,传回朝中更是不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朕已经半年不曾踏足后宫,好不容易闲下来贪恋红烛帐暖软玉温香,缠绵了几个日夜他们也不忍打扰吧?”商少君眼底噙着揶揄的笑意,灼热的唇暧昧地滑过白穆耳畔。白穆面颊一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牵着手出了行宫。***北方连绵大雪,冻死的贫民不计其数,即便是富足一些的人家,后期也因为交通不便、资源匮乏而只能艰难地维系最简单的吃用。几场雪后,不少人家熬不过寒冷,举家迁移,但大雪一场接着一场,路有冻死骨几乎已司空见惯。商少君只带着白穆一人,雇了辆马车,经过好几个小镇都几乎已是空城,但一路陆续见到有人又在举家迁回,到了边境卞城情况便更好,比想象中热闹许多。白穆望着马车外所剩无几的积雪,卞城门口人来人往,轻声道:“倒不似你说的那样严重,天气再暖一些,说不定有更多人回来。”商洛遇到雪灾的时候实为少数,北方阳光虽较少,土地却格外富饶,种出的粮食少而精,卖出的价格相当可观。此前商少君担心灾民南迁便不再回来,浪费了土地不说,边境土地肥沃却人烟稀少,极容易让邻国觊觎。商少君眯眼看着车外,摇头笑道:“还真是有意思,你再想想,事情可像表面那样简单?”白穆凝眉。从商少君开始为大批灾民不停向南迁移担心,到他们抵达沥山,算上朝廷消息的延迟时间,也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前灾民们还在汹涌地南移,半个月后那种现象迅速消失,且迁移出去的人陆续返乡。白穆心中一亮,道:“若非实在无路可走,他们也不会举家迁移,既然决定走了,不会轻易回来。而且,雪灾刚过,他们南移已是困难,不该这么快便有多余的心思和银钱返乡……”“走,我们下去看看。”商少君饶有兴致地掀起裙裾,率先下了马车,再伸手将白穆抱下。两个人再次扮作普通夫妻,在商贾往来频繁的卞城,并不打眼。稍作休息后有默契地穿梭在各个酒楼茶馆间,很快便摸清了近来民间最为热门的几个话题。一个自然是雪灾。一个是南迁和北回。还有一个,桑姑娘。“你快去联系你家里的老九,让他快些回来!回来之前记得去桑姑娘那里登个记,便可以领一大笔银钱。”“桑姑娘真是大善人啊,月前若非她出资让百姓南迁,不知还有多少人冻死在自个儿家里!现下又给银两让大家返乡,真是观世音菩萨现世啊!”“只是这桑姑娘到底何许人?”“人家大姑娘,怎会抛头露面?咱们就别瞎打听了!”听多了人们的议论,再与人套套近乎问问话,不难了解到,百姓嘴里的“桑姑娘”,在雪灾的时候送上银两,出钱出力帮不少人南迁过,如今天气好转,积雪融化,眼看到了春耕的日子,又出银子送他们回来,还称会补偿他们在雪灾中所有的损失。白穆瞥了瞥商少君越来越深的笑容。与他处的时日长了,她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何时的笑容是喜,何时的笑容是怒。此时那笑容里,显然是带着怒意的。也是,那桑姑娘明面是出资让百姓避难,再送他们返乡,甚至不计回报地赔偿他们的损失,实际上呢?以安抚灾民为借口,租下他们并不知明年会收效如何的地,短的三年,长的五年十年都有。百姓们大难刚过,正缺银子,又不笃定明年是否会再遇见这样的大雪,自然对她感恩戴德。若她进行地顺利,恐怕这北方大部分的富饶土地都被她收入囊中了。而商少君身在朝堂,竟从未听闻此人此事,不怒才怪。“这便是朝廷那帮老头子干的好事。”明明是咬牙切齿的话,商少君却笑得春风一般。不仅是在商洛,其他四国也是一样,商人总是因为满身“铜臭”被人瞧不起的。朝中那群保皇派,思想迂腐,只管准时保量地收税,恐怕是对民间这肆无忌惮地收买人心,租让土地视而不见。至于柳行云和洛翎……这横空出现的桑姑娘,还不知是不是受谁人指使呢。白穆撇了撇嘴,垂首吃饭。其实这些家国大事,从前她压根不懂,现在略懂一些,以商少君的心思,也轮不上她来说话。果然,用过膳,商少君便带她找了间客栈,将她安置在房内,揉着她的发,柔声道:“你一夜未睡,也该歇息歇息了,我出去办点事,傍晚便回来可好?”白穆愣了一愣。这半年来商少君虽待她好,毕竟是在宫里,各种礼数要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