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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寂寞梧桐锁清秋

    寂寞梧桐锁清秋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心已静。

    瀲灩波起,花影仍在。

    权朔带我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曾经我们四人共同居住的地方,有冰湖的无名山,那座承载了我梦想的山上。

    与世无争,随着夏季的到来白鸽捎来了一个好消息,綰扉成了策的宇文王妃,择日举行大典。儘管凝宓的影子曾多么深刻的存在策的心里,模糊亦清晰,但终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去。

    「魏泱。」权朔从窗外温柔的唤着我,我仍然紧握手中玉笛,往门外迈去。

    「你看,山的另一头都开满了金针花。」金针漫山遍野,很是壮观。权朔的心情随着金针的盛开越来越好,好像已忘记几个月前的疼痛,顏坠和沐嵐死去的悲痛。

    我淡淡应了一声,好似再繁盛的美景,都再也夺不去我的目光。

    我不再哭泣,却也回不去从前的开朗,我总坐着发呆,有时在房里呆坐便是一整天。我很害怕我的后半馀生,都被困在这样的惆悵泥沼中。

    「会好的,一切会过去的。顏坠把你託付给我照顾,那我便竭尽全力护你和你的孩子周全。」权朔苦笑,摸摸我的头,他没有责备我为何看不开,而是用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会陪我度过。

    我不只从璽城带回了不坠笛、夜明神珠,还有我在玫瑰园初识顏坠他穿的那袭银白长袍,仍旧脱尘,只是主人早已不在。

    我隻身寻遍了山头,终于找到那片冰湖,曾经有多少欢笑,今日却寂静默然。

    我拿了个铲子用尽全力凿了一个洞,把顏坠的白衫放进去,被凿破的地方不到一刻又凝结。

    因为冰湖四季皆冻,把他的衣服放进去,置成一个另类的衣冠塚,意味他的灵魂长驻,未曾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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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復一日,这些日子也就过了。

    没有忧愁,也没有烦恼,和权朔过着那些诗人晚年的恬淡生活,只是不免在夜晚时,有着无以诉起的惆悵。但我摸着渐渐隆起的肚子,内心又多了无限股支撑我活下去的动力。

    权朔常做些好吃的特殊料理给我吃,有魏国的北方菜,有宋国的南方菜,也有我教权朔的中西合璧的现代菜餚。

    「你还常想起他吗?」权朔没有明问那个他,只是突然提起,却撇去平日里的嬉闹,带着些许严肃。

    「午夜梦回时特别想,毕竟他在我心里未曾离开过。」说到这里,我的胸口还不禁隐约的闷闷刺痛,毕竟他曾那么确实的活在我命中,真真切切,不可抹去。

    那个最宠爱我的男人,早已不在了。

    突然间一股不适感袭来,儘管我尽力压下五脏六腑翻搅的噁心感,却还是抑不住全身的不适,涌上的呕心感,我吐了一地。虽然难受但同时我也怀抱感恩,这不正是我想要的日子吗,期盼的岁月静好,细水长流。

    作为一个母亲的喜悦,在这五六个月里悄然滋长,小腹渐渐隆起如一座小山丘,有个新生命,在里面孕育着。

    权朔亦格外护着我,他在我房里架了一张床,怕我夜里忽然肚子痛,或者有什么需要他帮助的地方。我好似越发习惯权朔的细心呵护了,躺在榻上,我的身躯显得笨拙而难以移动。

    「魏泱,你说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权朔像个孩子般在床沿不停问着,蓝紫眸溢着无限喜悦。

    「在我们那儿有个机器,能看出宝宝是男是女,但我觉得孩子出世时再知道比较惊喜。」这是一种身为人母的兴奋。

    「也是,男女都好,我会对孩子视如己出的。」权朔悠悠说出,遥望远方。

    约莫在两个月后的一日午后,我一阵一阵腹痛难止,肚子几乎要裂开了,为什么这里没有剖腹產或给我打麻醉药啊!打无痛分娩也可以。

    总算煎熬了足足两个时辰,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来,这些日子的辛苦算是值了。

    「魏泱,辛苦你了!」权朔一手抱着孩儿,一手搂着我,眼角泛着感动的泪意,儘管我身上再疲乏,也有抑不住的喜悦,是个女孩啊……

    她亦有顏坠深邃的珠眸闪着熠熠光芒,荡漾着初来乍到人世的纯真,咯咯笑着,我和权朔相视一笑。我不敢相信,她竟是顏坠给我的瑰宝。

    「我为她起好名了,瀲灩。瀲灩水波见证了一路走来的艰辛,最终获得她这个至宝。」我伸出食指逗弄瀲灩的粉嫩双颊。

    看着她白里透红的肌肤,我心里不自觉透着暖意,愿她一生平安喜乐,愿她在这山上与世无争。

    愿她无缘踏足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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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过便是两个春夏秋冬,我把不坠笛赠予瀲灩,她就好像有天赋一般,无师自通,才两岁倒也会吹几个单音了,也许是他和顏坠血脉相承的缘故。

    一日午后斜阳如金,我坐在庭园的木椅上,望着一望无际的蓝天,花影纷乱。

    权朔抱着瀲灩朝我走来,两年下来他早就被我训练成一个新好男人,与从前玩世不恭的他截然不同。

    瀲灩身上的莹橘金边棉袄显得她皮肤嫩白,尤其她那双遗传顏坠的莹莹珠眸,让我不禁思索她长大肯定是个倾城美女。

    我从一旁木桌拿起三年来我每日把玩的夜明神珠,它承载着我过去最美好的回忆。

    「妈…咪…」瀲灩一见到夜明神珠上印着我们四人移动的图样,就像一颗水晶球,立马认出了我。

    我觉得被叫“娘”,会把我叫成老骨头,所以我都是“现代化教学”。

    「瀲灩,看看上面还有谁?」权朔充满父爱,小心翼翼的呵护着瀲灩。

    「你看这个黑衫的,要叫策叔叔。」想起昔日桐花巷的少主,这么多年不见,他还似从前吗?他和綰扉过得好吗?

    「策……」瀲灩的口一张一和,牙牙学语的模样真是可爱。

    「策叔叔很厉害,他可是要统一天下的先人。」我戳戳瀲灩的脸颊,笑着说道。

    「瀲灩,白衣的是你父亲,他可是最伟大的宋国开国皇帝。」权朔抢在我前面介绍了顏坠,那个我最爱过的帝王。

    「顏……坠。」瀲灩一字一字慢慢念出,亦一丝丝勾起了我的回忆,即便顏坠已离去多年,我每日仍会在太阳下山前带瀲灩到冰湖走一趟,陪顏坠说说话,也让瀲灩永远记得她有一个伟大的父亲。

    「太阳要下山了,该去冰湖了吧。」权朔望着天空,彩霞浓烈。

    「也是。」自从我把顏坠的衣服埋进冰湖后,每日去见他一面是例行公事,和他说说我每天做了些什么事,还有瀲灩的近况。

    一开始,我会看着冰湖嚎啕大哭,在虎牢关的场景涌现,那时我还无法正视顏坠的离去。

    后来我每天和他说说话,亦当作我情绪发洩的出口,把他当作我的多年好友,彷彿就是另外一个我。

    我恬淡一笑,一切早已云淡风轻。

    浓烈的惆悵不再,但他永远活在我心底最深处。

    再想起顏坠,没有刻骨铭心的痴狂和悲痛,只有最美好的那一抹回忆,他在我心里已化作一个清淡的模样,轮廓已然模糊。

    毕竟一生只能有一个最爱,能不能走到最后,并非绝对。

    也许有句话“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雨月”,最适合用在我们的身上了,包括我、顏坠、权朔、策、沐嵐,盼月,何尝都不是如此呢?

    十年光景,物是人非,又或者物非人是?

    我已不似从前年轻,那个不畏惧一切的姚凝宓。

    人们说生命中总会遇见两个男人,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惊艳了时光,刚好我都遇上了,顏坠惊艳了我的匆匆岁月,权朔温柔了我剩馀的大半时光。

    这份神珠的造化,便是对我们最好的结局。

    后来我听说綰扉替策生了一个儿子,策自然是欣喜不过,孩子都没出生就给起了名字,宇文顥,一出生就被封了太子。

    策也许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在我这个21世纪的人类看来,策已为多年后统一北朝的北周宇文氏奠定了基础。

    至于盼月,带着顏熐顏潼管着顏坠给予的大片江山,就这样度过下半馀生,这是顏坠能给她最好的结局。

    我呼吸着山顶的新鲜空气,瀲灩在一旁吹奏不坠笛,我思索故事从头走来,我不悔,亦毋须后悔。从前他们护我周全,今时今日,该换我护瀲灩周全了。

    笛声起,不坠笛的声音好似没有从前凄厉了,我端详着夜明神珠,还有我们四人年少的身影,伴随着回忆歷歷在目。

    花影无章,那时,我曾在隐约的瀲灩笛声爱过……死过……活过。

    磐石无移时,尘埃落定时,瀲灩波起,花影仍在。

    走过了一遭,看透了浮云,才发觉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是无一物,又何处惹了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