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篇（天真绝情的美人鱼公主钟情卑微疯批总裁）

    凌朔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床头的海螺还在喋喋不休地传来滴滴滴的声音，沈言月——也就是孩子的父亲，她的前夫又发送了留言。

    已经抛弃太久的人性随着前夫的话又悄然回归，她难得有些心虚，不敢再戳弄那个海螺，毕竟本质上并没有完成对方的要求，可仔细一想也不是自己的错。

    如此，海螺滴到了半夜，凌朔终于有些精神不振，想听听对方到底在锲而不舍地骂些什么。

    “凌朔，我们能不能再见一面？”

    翻来覆去地问这句话。

    这个海螺，在他们十年前分别以后，就再也没有响起过——直到沈睦被凌慕拐来海底。

    她给对方留下了联系自己的方式，但这么多年没收到音讯，凌朔一直以为沈言月大概是已经对她心灰意冷，把海螺砸了。在人类这个群体中，他拥有傲人的容貌和地位，本来也不需要一条不解风情难以驯服的人鱼。

    谁说人鱼绝情呢，人类在更替新欢旧爱时，远比任何生物要果断干脆。

    当然，她只是抱着一种戏谑的态度看待这件事情，对此并没有太大介怀，她享受着在海底自由徜徉，随心所欲的生活，她是海王睥睨众生的王君，抬抬手指就能呼风唤雨，远比在陆地上快乐。

    可现在听到沈言月的声音却有些不是滋味。

    凌朔语气生硬，“明晚老地方，如果你没有赶到的话就没机会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想再搞什么小动作，杀你现在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海岸线被月光染成斑驳的白霜。

    她意识到自己速度太快，刻意地停驻了半个小时，才慢悠悠地游到达目的地。

    人类的视力有限，在沈言月还没看到她的时候，她就能看到礁石上的背影。

    西装革履的高挑男人静静站着，只是看身形的话，似乎清瘦了不少。

    凌朔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腹诽对方居然二十年没换过洗衣液，是什么牌子能这么持久还没倒闭。

    她悄无声息地潜入他背面的海水，静待了几分钟，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凌朔。”

    男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很小声，不知道是在对着风呢喃还是已经发现了她。

    凌朔抱着自己飘曳的大尾巴，假装没有听见。

    海浪与风交杂之中，响起一道突兀的落水声，凌朔一惊，回过头寻找对方的踪迹。

    被月光打得朦胧的海水中，男人平静地下沉，没有任何挣扎，凌朔拽住他时沈言月的表情也没有变化，只有抓紧的手表达着他的心情。

    “你疯了吗？”凌朔把他扔到沙滩上，沉着脸看沈言月痛苦地呛咳，“发现我了就喊一声，不会游泳还非得往海里跳，你知道你死在这里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沈言月咳出腥咸的海水，抬头看着凌朔，“……我以为你不想见我。”

    水渍滴落，碎发凌乱，凌朔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茶黑色的桃花眸望着她，含着点被咳嗽刺激出来的水光，面容柔美而俊逸，大概是多年身份使然，没有表情时泛着些微的冷意。

    四十岁正是大多人类男人的关键期，他的气质也在岁月磋磨下显得成熟稳重，不再似初见时的青涩。

    她拍了下自己的尾巴，“我确实不想见老男人。”

    沈言月：“……”

    他难堪地抿了下唇，移开目光不再正面凌朔。

    现在这样倒是有点年轻时的样子。

    凌朔目光晃了一下，回想起他们纯粹是机缘巧合的初见。

    行驶到未知海域的船只，人为造成的海难，还有莫名其妙沉到晒太阳的她身侧的小男孩。

    会救他，完全是因为他是船上最好看的人类。

    纤长的睫毛被海水打湿，精致的面容苍白如纸，金色的光斑在皮肤上流动。如果不是双腿，凌朔还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同类。

    真好看。

    她捧着脸专注地欣赏了一会儿，决定日行一善。

    小男孩沈言月醒来时，身处在一座任何地图上都不会显示的孤岛上。

    ……死后的世界，太阳这么大吗。

    他坐起身，脚边放着形状古怪的果子放在棕榈叶上，堆叠成一座小山。

    再往远望，他的目光陡然滞住。

    坐在沙滩上的人鱼轻声哼唱着优美的歌曲，有着不输星辰日月的耀眼，美得动人心魄的容貌与身姿，只是坐在那里不动，就令天地为之失色。

    “你醒啦？”

    人鱼的指尖绕着波浪般卷曲的长发，笑吟吟地看着他，“吃点东西再休息一下吧，等会我送你回岸上。”

    人鱼拥有杰出的语言天赋，她的人类语也说得流利熟练，可还是让沈言月的脑子陷入宕机。

    “你是……”沈言月用了许久才消化了她的美貌和话语，迟钝地缓声道：“鲛人？”

    “诶，二十一世纪不都称呼我们是人鱼吗？”凌朔疑惑地歪了歪头，“好吧，那我是鲛人。”

    “……是你救了我？”

    当然不是凌朔亲自救的，只是使唤了几只海豚轮流背着他到了最近的岛屿，她挑了挑眉，“不然难道是你自己游上来的吗？”

    沈言月愣了愣，“谢谢你。”

    “你这个人类看起来不太聪明呀。”凌朔笑了一声，明明是讥嘲的笑声和奚落的神情，却仍显得明艳灿烂，光辉夺目，“长得漂亮的人类都像你一样笨吗？”

    她甩了下自己的尾巴，一连串淋漓潋滟的水光洒落到沈言月面前。

    他顶着湿漉的沙滩，紧抿着唇，居然有些希望那尾巴能落在自己身上。

    “这里晒得慌，我要回家了。”凌朔的新鲜感已经过去，她扔给他一个巴掌大的海螺，“等你休息好了就告诉它，会有海豚来接你回家的，它们可比你聪明多了。”

    沈言月来不及喊住她，就看到对方身姿迅速潜入海水，成为一道靓丽的影子，身子越来越深，影子越来越浅，直至最后彻底消失。

    你叫什么名字？

    宛如一场美妙的梦境，只有脚边的白色海螺能证明浪漫童话的真实性。

    沈言月是被沈家人视为眼中钉的私生子，这次的海难也并非天灾，而是人祸。他早有察觉，却没有反抗——小孩子也知道自己生存的价值，对未来没有了期待。

    可在绝望的童年，他邂逅了生命的光，巧合般地给了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想再见她一次。

    凌朔回到王宫后，被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斥责了她的莽撞和冲动。

    “去再把小美人鱼看十遍！记住那些人类都是卑鄙的东西！居然随手救男人，难道你想成为泡沫吗！！”

    两个弟弟对她的行为不齿，没日没夜地嘲笑着她，最后被她按头暴打了一顿，终于安分了下来。

    她才不会成为爱丽儿那样愚蠢的人鱼。

    不会对狡猾的人类产生感情，不会为爱情牺牲自己，不会成为泡沫。

    ……而且哪有那么容易就会成为泡沫啊！

    这件事在漫长的岁月中对她来说不过是一朵不起眼的浪花，她很快忘记了曾经救过一个漂亮的小男孩。

    到了择偶的年纪，高傲的凌朔看不起那些庸俗的同类，但她总需要找伴侣疏解发情期的欲望。

    烦闷之际，她浮上了海面。

    打算随机挑选幸运人类进行迫害。

    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迫害而已。

    会和沈言月从相遇到完成生命大和谐，完全只是个意外。

    ……谁让他太好看了！

    男人完全长开的面容简直就戳在了她的审美点上，温润如玉的行为举止比之海底的凶悍直白，更是要命地吸引人，在观察了大半夜他在船上的生活后，凌朔蠢蠢欲动的身心终于付诸实践。

    巨浪滔天，恰好把那个说话温温柔柔的总裁卷入海底。

    她直接强抢民男了。

    还是那个岛屿。

    凌朔顺着自己的长发，把每一片鳍都展开，挑了自己最好看的角度，守在了对方身边。

    她才不会当那个傻乎乎的爱丽儿，如果有什么邻国的公主敢假充救命恩人，凌朔会毫不犹豫地咬死她。

    “你醒啦？”

    朦胧的视野中，绮丽耀目的人鱼再次出现，她的声音如水般涌入沈言月的耳畔，抚摸着自己的脸，指尖一寸寸下移，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

    “你遇到了海难，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你是人类，没有什么可以报答我的，要不就以身相许吧？”

    沈言月笑了起来。

    “好。”

    凌朔以为他是被声音蛊惑，只有沈言月清楚自己一直在清醒地等待和计划着重逢的这一天。

    人类太过脆弱，她没有办法让对方陪自己留在海底，而且对方似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拘着他也会给自己造成一定的困扰。

    人类的生命短暂，即使没有自然的厮杀和淘汰，也很快就会死去。

    可是人类……也很美好。

    他对她很好，也很依赖她，简直是离不开她，凌朔觉得自己如果消失，沈言月大概会不惜以死亡为代价也要再找到她——他特地不学游泳，就是希望对方能在自己溺水时出现。

    凌朔想，陪他一阵子也也无妨。

    她走进了沈言月长年以来编织的巨大的网。

    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凌朔打算回到海里。

    没有了性和繁衍的需求，也没有了新鲜感，经年累月的行走也没让她适应自己陌生的双腿，她厌倦人类勾心斗角的世界，即便沈言月将她保护得很好——可凌朔不是温室里的娇花，她是可以乘着风浪起舞的海的女儿。

    在她提出这个要求后，沈言月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点头道：“我明白了，那我明天送你回海里。”

    凌朔一瞬间身心舒畅，觉得自己真的遇到了一个很好很体贴的人类，甚至有点不舍得对方了。

    她太信任沈言月。

    这样一个漂亮无害又精贵脆弱的人类，就连床事上都会流泪的人类，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呢？

    然而第二天醒来时，她被关在了密封的水房中，这里空间很大，采用了最新科技手段打造成了沙滩海景的模样，是沈言月过去特地制作给她的活动空间。

    四肢上紧扣着电击环，只要她尝试击破这些屏障，就会被高压电流击晕，而脖颈和舌头上的装置抑制了她的发声。

    凌朔成为了一条失去了攻击性的人鱼，罪魁祸首则站在那些高科技的设备后，冷静得可怖地观察着她的挣扎，在每次精疲力尽时走过来扣住她的手，“放弃吧，我不会让你离开的。”

    “你的父母说得没错，人类狡猾而卑鄙，你应该有提防心的。”

    凌朔甚至发不出声音。

    孕期时他温柔地与她交媾，但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腹时那股森冷的眼神总会让凌朔不住打颤——他不喜欢孩子，如果不是因为这是筹码之一，他大概会想办法把孩子除掉。

    他用各种各样极具蛊惑性的的语句描述人类世界的美好，重申海底的危险，不停倾诉自己深沉而热烈的爱——原来人类想要洗脑一个人的时候，能拥有比人鱼还要动听的声音和高超的技巧，有好几次凌朔都快要被说服，想要就此留在他的身边。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凌朔才知道这是自己年少无知时救下来的漂亮男孩。

    ……她的父母说得对，就应该让对方烂海里。

    人鱼的孕期比普通人类长，孩子出生以后，她被放轻看管，回归了正常生活。

    那段时间她伪装得很好，尽管沈言月并不想看到她把精力投入到孩子身上，但她表现得像个“母亲”这一点让对方放松了警惕，大概是觉得对家庭眷恋的她便不会想着离开，也因此，沈言月甚至对孩子的态度也好了不少，也会拥抱着她对过去的行径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怕你离开。”

    不过她并非称职的母亲，小人鱼本来就生长于野性的海水中，不需要任何温情的呵护，她不知道人类的孩子怎么成长，后出生的meimei对父母尚有孺慕之情，早早觉醒了血脉的哥哥洞察了这畸形的家庭关系，冷眼旁观她与沈言月的行径。

    “你不是想回海里吗？”凌慕和她站在花园里监控的死角，用人鱼语的口型告诉她，“我可以帮你，但是要带睦睦一起。”

    凌朔心想，这对父子可真是一模一样。

    她重伤了沈言月，凌朔觉得自己不会zuoai丽儿那样愚痴到无可救药的人鱼，因此刺入匕首时也毫不留情，她不需要鲜血也能变回自己的尾巴，但她只是……想杀了他而已。

    人类血脉居多的幼年沈睦不可能在海里平安长大，因此她也欺骗了自己的大儿子，不过对方在分化中也自顾不暇。

    其实她尝试抹去了三人的记忆，可最后只有沈睦忘掉了过去——也许是因为他们母女的相似，一样健忘，一样薄情。

    像是为了和过去诀别，王族换代时，身上充满非议的凌朔脱颖而出，在战斗中毫不犹豫地绞杀了自己任何潜在对手，包括自己的亲族。也采用了极端的手段镇压凌慕的反抗，那段时日王宫的血腥味就连海水也冲不干净。

    然后就到了今日。

    恩怨随着时间似乎一笔勾销，她没有多少恨，却也没有多少爱，大概只是海底的寂寞使然，鬼迷心窍，让她到此赴约。

    “我已经努力劝说凌慕了，但是他……呃，很像你。”凌朔耸耸肩，“孩子这么大，已经不是我能干涉的了。”

    沈言月沉默片刻，“我明白了。”

    凌朔马上后退几步。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像极了当年，难得勾起她的防备。

    沈言月微怔，握了下拳又缓缓松开，眸光流动，“你还怪我吗？”

    凌朔美丽的面孔扭曲了一瞬，她过去对沈言月这般模样最没有抵抗力，现在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你又想干嘛？现在是在海边，你最好不要乱来。”

    “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你自己信你说的话吗？”

    沈言月望着她，又重复道：“我只是想再见你一面。”

    “……”

    “凌朔，你当时为什么没杀了我？”

    凌朔咬了咬牙，“我只是担心当时事情弄得太大不方便我逃跑，你如果想，现在也可以。”

    “好。”

    沈言月低眉捧起她的手，虔诚地吻了下她的手背，按在自己的心口，“那就现在杀了我吧，我想死在你的手里。”

    凌朔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类，但沈言月绝对是长得最好看也最疯的一个。

    她担心真的误伤，忙收起尖锐的指甲，不敢置信道：“人类的生命已经很短暂了，我饶你一命，你还不多加珍惜……”

    “如果你不在我的身边，我的生命没有继续的意义。”

    他眼睫轻颤，落下的泪水打在凌朔的手背上，“我试过了，但是失败了……”

    衬衫的衣袖下，掩盖着密密麻麻刀割造成的伤疤，因为服用太多精神类药物，现在他的身体脆弱不堪。

    “求求你……”他抬起泛红的眼，像是年轻时求欢时的卑微一般，渴望着她的垂怜。

    凌朔深吸一口气，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