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月清尘，月清尘，叫他主人。”

    这是在B国尸变没爆发前，发生的故事，在庄园里，列夫正怂恿着人偶，月清尘的这张脸虽然美丽，却露出一种无措和茫然，他的眼睛并没有神采，只是一具空壳。叶谦宇虽然凭着符纸成为了他的主人，他却也并不能听懂过多的指令。就是易碎的花瓶，说是花瓶也并不具体，因为他很有用，他能cao控僵尸，不断地增加新的感染者。但他更多时候只是这么一具空壳，他虽然能cao纵僵尸，但没有人能cao纵他，他坐在窗边，抚摸着红木桌，突然拿起青花瓷茶壶，往茶杯里倒茶，他泡茶的动作熟稔，就好像已经这么做过千遍万遍，从他身上透露出那股贵气和淡然。列夫是跟他玩闹最多的，虽然他年纪也很大，本来不该做这种行为。但是，不仅如此，列夫还喜欢去迪士尼乐园，戴上米奇的耳朵，混在人群之中，还得是阴天。阴天的时候，人相对来说不那么多，叶谦宇陪他去米老鼠卡通城参观米奇和米妮的家，但是列夫不能和他们合影，因此很沮丧。

    列夫很认真地说：“要是我们是人就好了。”

    叶谦宇面无表情：“你这动摇军心的敌人，吸血鬼也有吸血鬼的骄傲。”

    结果是去购买了签名簿请米奇和米妮签名。叶谦宇说：“你也不是美国吸血鬼，何必这么激动。”列夫说：“沙俄吸血鬼也可以喜欢米奇。”

    列夫就是很喜欢米奇，或许觉得米奇有点像他，老鼠就像吸血鬼，白天不能出来，而且很容易传播可怕的病毒，总之会给人带来灾祸，啃咬房木。但是米奇可不是那样的老鼠，米奇是可以堂堂正正走到大街上，受人喜欢的明星老鼠。

    叶谦宇说：“总有一天，吸血鬼也是可以受人欢迎的。”叶谦宇十四岁离开G市，那时他虽然是叶离水的哥哥，但同时也是孩子，因此心里还抱着一些幼稚的想法，怀揣的全都是正经梦想，不像别的男生的十四岁，正值中二期。他的父母死在了他的十四岁，他连中二期都没法度过，就要告别meimei加入漆黑之尾。

    他那么说的时候很突然，列夫还沉浸在见到米奇的喜悦中，听到了这句话，没有附和，而是露出玩味的表情，说：“你可真幼稚啊，谦宇。”他叹了口气，拍拍叶谦宇的肩，说：“人和吸血鬼只有战争。”列夫是那种吸血鬼，他只是看起来很幼稚，虽然很幼稚，但仍旧是成年人，成年人总能看清事态，不会模糊界限，轻描淡写地说出一些可怕的话，而叶谦宇也与此中惊醒。

    是的，人类和吸血鬼只有战争。列夫虽然很喜欢他的初代主人雅各布，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喜欢所有的人类，他因为人类受过太多苦，所以要狠狠地报复过来，尽管如此，在不认识的人眼中，他也仅仅只是个没有太大杀伤力的男人，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是轻轻柔柔的，但是他在月夜就化身成杀人鬼，曾在欧洲掀起风雨。

    “不管你叫他多少遍，他都不会应的。”叶谦宇看着庄园内列夫用糖果去诱捕月清尘，好像逗老鼠的猫。

    列夫这才收手，脸上有一些遗憾，托着腮看月清尘。月清尘很喜爱墙上挂的一幅字，仔细地抚摸，他就好像能看懂这幅字一样，表现出了珍爱之情。列夫也要陪着他看，就好像跟朋友在一起玩，列夫的笑意随着月清尘的抚弄越发越深，他按到落款上，说：“有些人和事，真是过了四百年也忘不掉。”

    那落款上飘飘一个“李昭云”。但是是别人仿的赝品。因此价值没有那么昂贵。对于叶谦宇来说，月清尘只不过是一个武器，他对武器没有感情。

    叶谦宇说：“没有用的，他跟李昭云根本就不是知己，一切都只是李昭云单方面的行为，是李昭云把他变成了僵尸，这副没有意识的样子，好在是件杀人利器。”

    列夫说：“也是呢。”

    “他们……不在这里？”此时，叶离水他们闯进了大门，搜遍了整个庄园，到了客厅时，沿着螺旋楼梯向上，那中式的房间引起苍桦的注意，他跑了进去，刹那之间，有种熟悉的感觉蔓延全身，这是雀朝的装饰，雀朝的布景。而炕桌上摆着一副字和笔墨，纸上写的是……

    “这些……是出自谁的手笔？”

    “我儿子，前几天跳河自尽了。”

    是他的文章，一个字也不多，一个也不少。苍桦皱着眉头笑了出来，颤抖着去摸。“他来过。”

    “啊？什么？”叶离水从南边搜寻了一边，没有任何结果，但是她感觉苍桦突然变得很悲伤，脸上有一种复杂的表情，她愣住了，不知道这时候适不适合进去打扰，因而停住脚步，而苍帆叫道：“小心！”

    一个黑影闪过，她本来是吊在房梁上的，就像月光下的一滴水，明亮澄澈，剑光狂斩，其实这剑不是斩向叶离水的，而是斩向苍桦，叶离水飞奔过去，抱住黑影的腰，黑影下蹲作马步，一条腿穿过叶离水的腿，转身猛斩。

    她的身材实在是太高挑出众，从剪影开始就没法忘记她，她带着漠然的神情，看着撞到墙上的叶离水。苍桦收起了纸，放进口袋。

    她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久违了，李昭云。”她慢慢地念出这个名字，就好像认识他很久。

    她身着明制的汉服，是红杉男装，上好的丝绸，落得轻飘。

    “丽华。”

    苍帆说：“哥，你们？”他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明明是……

    窗外下着大雨，灰蒙蒙的天，四百年前，也有这么一场雨。

    “真可怜啊。”

    女孩的衣服只是几块破布，包扎在一起，根本遮不住她光洁的身体，而她还仅仅只是女孩，没有女性的自觉，或者说，她也没有铜钱去买一件可以包裹住她的衣服。

    她面前只有一张被打湿的纸，纸和墨融在一起，勉强能看出来，是卖身葬母。她卖的价钱那么轻贱，身上的布料那么少，好像谁都可以把她带走。她失去了她的母亲，全京城最有名的头牌，跳下了繁花楼，成为了一摊鲜血，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老鸨甚至不愿意花钱去葬，而是带着看她的样子都变得厌恶起来，好像是她带来的不详。

    而有一个男人直接抱起了她，拿个女孩去卖钱也没什么不好，她从繁花楼里被赶出来，那就卖到别的妓院好了，她剧烈地挣扎着，却被扇了两个耳光，而另一个路人说：“你干什么，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他也不听，正打算一走了之，就被两个更为强壮的男人按住。从车上跳下来一个男孩，没有多大，却穿着红杉，摇着扇子。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冤枉，她不是说卖身葬父吗？我给她钱，她就该跟我走，我只不过是还没给她罢了。”男人虽然有些慌张，但面上还是撑足了勇气。

    他说的也没有问题，女孩也没法去报官，她才这么小。

    女孩看到这架势，愣了一下，不明白有什么问题，眼中又要涌出泪水，她才刚刚失去母亲，难道又要遭受牢狱之灾吗？

    男孩一脸严肃地靠近她，在她的耳边悄悄说：“跟我上车，找个地方揍他。”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找到了一处落屋，她说，“你会遭到麻烦吧？”

    男孩又悄悄跟她说：“我们李家人，就是要仗势欺人，能欺负坏人就欺负坏人。”

    她笑了出来。

    “你应该叫丽华吧？”他严肃地问。

    女孩愣了一下：“不，我叫杜鹃鸟。”

    “不，还是丽华好听吧？叫丽华。”

    家仆说：“公子的娃娃就叫丽华，他很喜欢这个名字。”

    男孩拿出了娃娃给她看，穿的和女孩一样破破烂烂，脸上都是灰。

    “以后我会制造自己的人偶啦。”男孩得意地说，“一定要做个很漂亮的女人。”

    于是男孩就叫她丽华，她叫男孩的名字，男孩说，你要自己保护自己哦。说的很坚定，他说，不是每一次我都可以出现。

    那个时候的男孩非常想当个大侠，他专救小孩，有那两个仆人在身后跟着，显得很强大，真的能有所作为。虽然男孩想当大侠，但是却不想舞刀弄枪。他更喜欢制作一些小东西。

    她说，做大侠吗？好啊，我要让大家都知道我的名字。

    他说，你就做杜鹃鸟吧？我专门救小孩，你就专门救女人。

    孩子的约定总是纯真美好，且带着某种信念，她成了吸血鬼，漂洋过海到了欧洲，而李昭云早和历史一起埋葬。

    “对不起。我是吸血鬼，也得依靠个强有力的组织。漆黑之尾就很不错。”她说，她刚刚的动作并不是斩，那只是想拍拍苍桦的肩，叫叫这位久违的故人。但被他们误会了。

    叫叫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是陌路人了。李昭云在听到杜鹃鸟的名声时，会觉得那真好，惩恶扬善的杜鹃鸟，玩弄人渣男人而绝不被人渣男人玩弄的女人。

    “我知道你已经加入漆黑之尾了，那么，你是来杀我的吗？”苍桦笑笑。叶离水惊讶了一下，原来苍桦的恻隐之心动过那么多次，给过那么多人，他谈到月清尘的时候好像对谁的生死都置身度外，但他还是不能放着别人的苦难不管。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杜鹃鸟也笑笑，“抱歉，我不能告诉你月清尘在哪儿……”

    “什么啊。”叶离水从扶着墙站了起来，墙上有着摩擦过的血迹，她说着，“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明明是老相识，重逢的时候却是这副场面。”正如她的哥哥没有看他一眼，苍桦对苍帆先前说的话。

    “你们不是朋友吗？”叶离水抽出长刀，那是日本刀，她拖着刀砍了过去，“为什么是朋友就要背叛对方？到底有没有想过对方的心情啊？那可是友情，你们背叛了友情。”

    就连会陪叶离水闹的苍帆也沉默了下来：“不，这是圈层和立场的问题。”

    “我才不管圈层和立场，我要跟你打一场，杜鹃鸟。”叶离水拿出玉佩，“以这枚玉佩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