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九

    “青絮哥哥！”门口的小男孩看见杨青絮，兴冲冲地跑到他跟前。

    “跑慢点，小绯。”杨青絮弯下腰扶住跑过来的燕绯，“你jiejie呢？”

    “jiejie在训练呢，我带你去找她。”

    “嗯。”

    燕绯歪过头去看他身后的方棠：“哥哥，这位是？”

    “你jiejie今天的客人。”

    杨青絮感受到自己肩膀的布料被向下带了些，原是方棠正偷偷揪着他的衣角。他将方棠无处安放的手牵到手中：“不怕。”

    ...

    燕心收起自己的盾刀，走到方棠跟前打量了一番，又将视线转到杨青絮身上：“杨老板，好久没来了啊。”

    “前段时间不在长安。”杨青絮偷偷收紧了牵着方棠的手，“具体情况先前同你说过了，你可愿意帮我？”

    “这么问可就见外了，我们什么交情。”

    “哥哥，这些是jiejie特地找了好多人才带回来的。”燕绯抱着一大筐秘籍从房间里走出来，他把秘籍放到台阶上。他从最上面取了一本，小跑到几人身边，然后把秘籍递给了方棠，“你看看！”

    方棠看向杨青絮，见先生点头后才收下那本秘籍。封页上写着凌海决。

    燕心瞧出二人有话要说，带着弟弟走到一边。

    “先生，这是..？”

    “方棠，近几日长安不太平。即便我一直陪着你，我也需得保证你有个一技傍身。况且，你的武功就此荒废实在可惜。”

    “可是先生，您本不必如此...”

    “怎么跟了我这么久，还把我当陌生人？”

    “我没有，先生，只是....”

    “中原人对凌海决知晓甚少，若你真能重新拾起，也是我的一张底牌。”

    “我这样说，你可好受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先生。”方棠有些着急，“是我一时昏了头。”

    “我没有把您当陌生人，我是您的宠物，是您的小狗...我错了，主人。”

    杨青絮倒也不是真的生气，照理说，方棠因为这个一走神就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也挨了不少罚了，若是能记，早就记住了。

    虽然方棠说这话无心，但他这个听者难免心里不舒服，侃他两句便也罢了。

    方棠见先生不说话，眼角一红。

    杨青絮轻叹，却也不想让他在外人面前掉眼泪，他轻轻晃了晃他们相握的手：“好了，我知道了。我的小狗，好好跟着你的新师父练武。”

    “唔..好的，先生。”方棠往燕心的方向看了一眼，“可是先生，她似乎并非蓬莱弟子？”

    “这便是燕心的厉害之处。”杨青絮看着他手里的秘籍，“我曾经的武功也废过大半，亦是她帮忙练回来的。”

    “...她是先生的贵人。”

    此话一出，杨青絮便知方棠的思绪又飘到别处去了，抬手弹了一记他的额头：“不许胡思乱想。”

    “好好训练，我会在旁边等你。”

    “好。”方棠才准备踏出第一步，就又缩了回来，“先生，我今天没带武器...”

    “无妨，今日练的是你的基本功。”

    听到基本功三个字，方棠的表情差点没绷住。无论何时，锻炼基本功永远是枯燥且痛苦的。

    燕心坐在长廊的栏杆上晃着腿，瞧他们一副难舍难分的模样，忍不住喊了一声。

    方棠也不好意思再黏着先生，他走到燕心面前，规规矩矩地作了揖：“师父。”

    燕心从栏杆上跳了下来：“不错，走，师父带你练些好玩的。”

    “什么，可是先生说今日要练基本功。”

    “我是你师父还是他是你师父？”燕心自顾自地走到训练场的正中央，“我让他第一堂课练基本功那是私人恩怨，你不一样。”

    “先和我打一架吧。”

    “....”

    ...

    杨青絮和燕绯坐在不远处的小亭子里。燕绯盯着面前的棋盘，眉头皱的死紧。杨青絮的目光一直盯着训练场，燕绯瞄了他两眼，试图偷偷把棋盘上的棋子换个位置。

    “小绯。”

    燕绯停在棋子上的手一顿，朝杨青絮憨笑了两声：“我，我就是看那颗棋子上沾了点灰。”

    半个时辰后，燕绯崩溃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哥，你就不能让我一局吗？”

    “胜败原是寻常事。”

    “不行不行，不玩了。”燕绯把身子向后一靠，同样看向不远处的训练场，“我姐怎么还在和他打架。”

    “嗯。”

    “哎，哥，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杨青絮回过头看向燕绯：“怎么？”

    “这都半个时辰了，你的眼睛就没从他身上挪开过。”燕绯的声音似乎带了些怨气，“就这样和我下棋还能一直赢。”

    “他打了这半个时辰进步显著，你的棋艺呢？”杨青絮把目光落在棋盘上的残局，“同样的失误能犯三四回。”

    “我..我是一时大意。”

    正说着，训练场中的二人似是准备中场休息。方棠看上去有些疲累，与燕心的状态完全相反。两人走回他们所在的凉亭，方棠乖乖回到杨青絮身边。

    杨青絮往自己的杯子里斟满茶水，递到方棠手里：“辛苦了。”

    “谢谢先生。”方棠捧着杯子，方才练了许久他也确实有些口干舌燥，原也没想推脱，直接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燕心那儿就粗暴多了，燕绯从座位上被赶了下来，被迫站到一旁给jiejie让座。

    “燕绯，一会你和方棠一起练。”

    “啊？”

    “啊什么啊，今天别想再逃了。”

    方棠听完，扯了扯先生的袖口，杨青絮抬头去瞧：“累了？”

    “嗯..有一点。”

    杨青絮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方棠犹豫了一下，对面的姐弟似乎并不在意他们这里的动静。他红着耳根坐到先生腿上，杨青絮伸手搂住他的腰：“感觉怎么样？”

    “先生，她好厉害。”方棠垂眸，“每一次我都全力以赴，她却看上去很轻松。”

    “没关系，才刚刚开始。”杨青絮伸手理了理他有些散乱的衣襟，“等下还能坚持吗？”

    “应该可以的，先生。”

    “不用勉强，若是觉得不行便提出来，不许硬撑。”

    “我明白，先生。”

    基本功再令人厌烦，那也是基本功。后半段的训练与燕绯一起，燕心负责训，他们俩负责练。方棠的耐性比他自己想的还要好些，燕绯在旁边哭爹喊娘的时候，他仍觉得自己的状态尚可。

    杨青絮在一旁坐着也无事，便想着离开亭子去场中看看。可谁知才刚踏上那块凸起的石台，燕心的注意力就全然落到了他身上。杨青絮皱了皱眉，在她一拳落到自己身上之前，侧身躲过了这来自十几尺开外的攻击。

    “燕心，你的训练目标是他们。”

    “怕了？”

    杨青絮做了个深呼吸，燕心这个人哪里都好，唯一的问题就是，她是个武痴：“请赐教。”

    他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能在赤手空拳的情况下打赢燕心，只能尽力而为。

    燕绯收起马步，拍了拍方棠的肩膀：“别做了别做了，看他们打架。”

    “可是...”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反正他俩现在没空管我们，偷个懒怎么了。”

    死..死脑筋？方棠愣了愣，在燕绯的不断蛊惑之下也收起了动作。燕绯直接盘腿坐到地上，方棠站在一旁。

    二人切磋的地方刚好在石台的边缘，大约是习武之人的心照不宣，这场比武会在有人踏出界外的时候停下。

    杨青絮的体术没有燕心那般扎实，但他的内功心法足以填上这一空缺。在燕心结束那一套三连击的瞬间，杨青絮的一掌刚好落在她的腹部。掌心并未贴合，只是用了内力将其向后震退。

    燕心瞄了一眼地界，双手撑地，在自己的双脚即将离开石台前，向前翻跃。

    若是顺利，燕心将会刚好落在石台边缘，但显然，她此次蹬起的力道不够足。

    切磋讲究点到即止，有人受伤易损和气。杨青絮眉头轻瞥，在燕心摔到地上之前，把人接了下来。

    燕心看上去还有些懵，她从杨青絮怀里离开站到地上：“我输了。”

    “你的最后一招过于心急了。”杨青絮背过手，看向场中两位看戏的小朋友。

    燕心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方棠在先生接住燕心的那一刻就收了心，再一次扎好马步。燕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燕心看到他的时候，他刚从地上爬起来。

    结果就是，方棠被燕心提前下了课，他抱着那一筐秘籍跟先生离开的时候，燕绯还在被揪着耳朵挨骂。

    回程的马车上，方棠坐在先生对面，看上去心情不错：“先生，其实我也偷偷看了你们切磋。”

    “我知道。”

    “您果然很强...”方棠捏着自己的手指，“我都近不了她的身。”

    “运气好罢了，若是带着武器，我也未必能赢她。”

    “可不是这样说，先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杨青絮轻笑，没有回答他的话。方棠此刻的状态，相对于早晨的紧张与踌躇要好太多。

    为了方棠重新拾起自己的武学，他们与燕心相约，至少一周要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