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着背我

    2-跪着背我

    柳翡然五六岁的时候，爸爸mama那一辈人都外出务工了，厂里剩下老人和小孩，虽然缺乏中青年，但厂里家属区依然非常热闹。每天晚上老年人在广场跳交谊舞，小孩各自成群玩闹。每天吃完晚饭，李培扬就会在楼下叫柳翡然名字，如果她还在做作业，那她听到李培扬的声音后，就会三下五除二把作业糊弄过去，飞也似的冲下楼。

    滑滑板、骑自行车、玩弹珠、爬树掏鸟窝……柳翡然和其他几个假小子总是同男孩厮混在一起，为此没少被爸妈骂。

    有一天大家玩起1v1捉迷藏，输的人要背赢的人绕着小花坛走一圈。柳翡然一开始和一个鬼精的小男生一组，那小子躲在广场旁边的排水沟里，天已微暗，柳翡然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找到他。柳翡然愿赌服输接受惩罚，小男孩本来就比小女孩发育得晚，对又高又壮的小柳来说，背个同龄男生完全不成问题，倒是那个男孩有点不好意思。

    过了几局大家开始换对手，柳翡然和李培扬一组，她窃喜：我赢你李培扬还不容易。

    柳翡然知道有洁癖的李培扬不会躲草丛躲水沟，直接冲进旁边的办公楼，她进去前还在想李培扬这小子要是躲男厕所怎么办，还好他没那么狗，柳翡然在一层的楼梯间发现了他。他看到柳翡然的时候一点都不惊讶，还笑着说，“你要是输了，你可背不起我，我比张一为高多了。”

    柳翡然听了很不爽，“哼，别说得像你让着我的，明明就是你太笨！”

    李培扬一把抓住柳翡然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另一只手捏住柳翡然的脸颊，凑到她面前说“我是担心你太笨了，所以才让你的。”

    柳翡然一向认为自己聪明绝顶，听李培扬这么说简直气炸了，他们到集合处的时候，柳翡然立马提议输的人要跪在地上驮着赢家，说的时候一直瞪着李培扬。后来想起来总觉得很离谱，但是其他人居然都同意了，输家们甚至还有点激动，五六岁的孩子神经起来是真的猫烦狗厌。

    但是只有李培扬知道，柳翡然是要报复他。外面的水泥地太粗糙了，他们转移到办公楼的大厅里，晚上的办公楼只有广播室有人在放歌，大厅只有他们这群小孩，没人看到他们这离谱的游戏。

    柳翡然骑在李培扬背上，扯着他耳朵控制方向，还时不时打他屁股让他快点。其他人都玩疯了，李培扬刚开始还因为这是报复，觉得有点别扭，后来也玩疯了。

    那天过后大家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大家依然是每天学校见面的同学，晚上一起玩的好朋友。直到6年后，有个人说这是霸凌。

    第二天，柳翡然一觉睡到十二点，幸好厂里还有唯一的一家面馆可以解决午餐。她吃完饭又忘家里置办了些食物和调料，家里总还是得开火的，明天周一得开始上网课了，在家里糊弄一餐比出门方便。

    厂里的职工们走了，但建筑和机械都还在，柳翡然觉得走在厂区就像回到了几十年前，父母常讲起的往事突然就具体了起来。张三和李四在车间门口打架，王阿姨在满厂区找他玩得不知道回家的孩子，爸爸mama第一次约会是在厂里的电影院……

    柳翡然把胶片相机带着，打算为故乡拍些照片。下午两三点，以前的这个时候大人们纷纷骑着自行车去车间，小孩子忙忙慌慌地跑去学校，老年人散步的散步，打麻将的打麻将。

    现在的厂区大部分的地方都冷清得像废墟，所有公共建筑都关门了，澡堂、食堂、电影院……无一例外。甚至广场上的健身器材上都有厚厚的一层灰。当柳翡然看到满座的麻将馆和有人的篮球场的时候，突然心安了不少。她举起相机对着给一桌打麻将的爷爷奶奶拍了一张，有认识她的奶奶还开玩笑地说“然然，要把我们拍好看点哦~”

    午后阳光明媚，新建的篮球场建在广场的一侧，两旁还有不知道几年前挂的彩旗，褪得只剩一点颜色了，几个男生正在打篮球，柳翡然觉得很有活力，她正按快门的时候，有人走近她的镜头。

    “你拍什么呢？经过我们同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