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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春魁 第22节

    “待回去,替老夫向郑大人问好。” 徐鸿接过话茬,拍了拍吴元铝的肩膀。

    若有所思问程立道:“程相怎么想起来上朝了?”

    “呵呵…” 程立红光满面,作势还打了个哈欠,捋着胡子颇为自得:“新年新气象嘛!皇上新登基,正是欲摩拳擦掌的时候,老夫懒散了几年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生锈的老胳膊老腿儿…”

    徐鸿视线扫过程立身后的一众面孔,都是从前明章和刘阎的门生故吏,乌合之众…轻哼一身,绵里藏针道:“春寒料峭,程相年事已高,量力而行啊!”

    阎王打架,小鬼遭殃。大齐朝上真正称得上是针尖对麦芒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打着机锋,身边的人只是竖起耳朵听着,无人敢冒冒失失插嘴,除了…

    “老骥伏枥,不晚,不晚!”

    来者身着朱红武官绫罗朝服,内衬白襟圆领衫,束腰带,袍服的胸前和后背缀一方二品武官才有的麒麟图样补子,精神矍铄。

    骠骑将军刘青,太后娘娘的嫡亲兄长,当朝武官里的头一号人物,出身寒门庶族,官至今日,可真是真刀真枪拿命换来的官位。

    身后跟着其子刘立恒,父子二人大步流星,金戈铁马攒下的杀伐之气不怒自威。

    众人闻声若洪钟,纷纷转过头来,拱手见礼:“骠骑将军。”

    心里却纳罕,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从来对早朝能避则避的两尊大佛,今儿不约而同穿戴整齐上朝,也没听说边境有什么异动啊?

    上回朝上人这么齐全,还是先皇丧礼的时候…只差个远在江南府的镇国大将军佟伯庸,便可以凑齐了大齐朝中两文两武,世家门阀和寒门庶族当众打擂台可好看?

    “听说皇上遣了河阳刘家作为张昭大人的水利监工,怕不是刘阁老也要回朝了?” 礼部侍郎方鹤鸣察言观色了一会子,忽然开口。

    像是心直口快没看出硝烟,笑呵呵:“这回可要热闹了,宋大人说是不是?”

    御史台宋家的外孙子此时养在徐家皇后的跟前,前朝后宫牵连着,原本八杆子打不着亦素无交集的宋家与徐家,此时倒是心思各异地被捆在了一处。

    当今皇上笑里藏刀,可不是像先皇似的好盘弄了…

    “百家争鸣,老夫也乐见其成。” 御史大夫宋思源不苟言笑,只说句官话应付了事。

    “起朝!” 梁济从太和殿出来,朗声唱和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祁钰居高临下,百官一览无余。眼见称病多日的刘青也在下首,心舒意阔。

    果然啊!这刘氏的一枝两脉,同伏同起。明家,就是连着这两根断骨的筋…

    “梁济,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原邑黄氏一族多年来为大齐财政所作为,成绩斐然,特加封其家主黄白为从四品户部右侍郎,其子黄东贞为原邑府户部特派监事,即日赴任,钦此!”

    众人听完了旨意面面相觑,皇上这事办得…反倒让人看不清到底是看在徐家的面子上有意提拔,还是存了心的折腾人…

    徐黄两家联姻,黄家嫡次子黄东贞入京成婚。老子将儿子送到徐家为赘婿,摆明了是企图借岳丈的力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

    其父家主黄白和嫡长子仍在原邑,黄家二子,一从商继承家业,一入仕,算盘打得响。

    皇上昨夜亲临徐府,当众成全黄家想要入仕的心思,答应封官…

    只是…今日这旨意却将老子和二子调了个儿,原本打算娶了徐家女儿扎根安家京城的嫡次子黄东贞,要带着徐鸿的女儿回原邑府衙,当那个…从来没听过的…连个品级都无的户部特派监事…

    在原邑家中的家主黄白,要离开了原邑大本营,将生意重心转移到京城来。千里迢迢只为了个从四品户部右侍郎的虚衔儿,还是要在亲家徐鸿手底下当差。

    亲戚远来香…来日有好戏看了。

    徐鸿明目张胆地公权私用替女婿求官的,皇上不但允了,还格外开恩赏了父子俩人,谁也说不出个不妥来。

    这下…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臣,替小婿,谢过皇上恩典。” 徐鸿不假辞色上前,接下了圣旨谢恩。

    皇上面露欣慰,谁看不得称赞一句君明臣贤的。

    作者有话说:

    盘一下目前后宫前朝的纽带:

    皇后:父徐鸿(户部尚书,江南望族徐氏,门阀部旧林立,姻亲原邑巨贾黄家。)

    仪贵妃:父青州州牧郑穷(远离京城的土皇帝,掌二十万大军)大皇子生母

    德妃:父宰辅程立(寒门出身,与明家、徐家有旧)

    宁妃:父礼部侍郎方鹤鸣,大公主生母

    顺昭容:父御史台宋思源,先太子妃宋氏亲妹,二皇子姨母

    瑜昭容:明丹姝,父先太傅明章(已故)外祖刘阎(先朝从一品大臣,寒门庶族之首),表姨母太后(骠骑将军府刘氏)

    惠婉仪:父从四品凉城刺史,背靠青州,三皇子生母(夭折)

    第24章 擂台

    祁钰看着地下人神色各异,眼风你来我往,只是心里暗自发笑,面上端得一本正经道:“梁济,接着宣旨。”

    “骠骑将军刘青,现任京畿守备司令祝戎,十日后带兵十万开拔北境驻守,若遇戎狄兴兵,赐便宜行事之权。游骑将军刘立恒接任京畿守备司令一职,兼任禁军副统领,即刻赴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下首百官听明白了这旨意,却又没完全明白…

    秋回春出,刘青此时出兵北境是年年常例,只是这便宜行事之权…轻飘飘几个字,那可是意味着日后在北境调兵不必过令中书,可以先斩后奏了!

    还有刘立恒,怎么留在京中了呢?和祝戎职位对换,是太后欲提拔刘家?还是皇上的意思?

    “臣等遵旨。” □□出列接旨。

    戎狄经一冬休养生息后,往往于来年开春冰雪消融后越界河袭扰大齐,烧杀抢掠。

    始祖、太宗两代皇帝并非未试过以大军踏平戎狄,一举歼之,却始终不能功竟。

    外因,戎狄乃游牧民族,骁勇善隐藏,若要得胜,我军的情报、界河不能结冰,口袋关隘一个都不能出问题。

    更是要安抚住西面的鹤疆小国,不使腹背受敌。

    北境气候恶劣,不适宜长期大规模驻军,远军交战人困马乏,对补给要求更高。

    内因,江南门阀士族为自身利益不欲兴兵,军权由京中边境、西北、江南三分天下,朝上军政改革数议难行。

    大齐建国至今不过四代帝王,前百年里两朝天子穷兵黩武,挫了戎狄锐气,却也令自身损耗更多。

    戎狄占大漠草场,与其交战骑兵必不可少。远军作战,一万骑兵所耗军备粮草约等于六万步兵,大齐如今国力难以支持。

    想拿下戎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欲兴兵于外,必先安内。

    政通人和,天子令至而六部为公,方能共抗外侮。

    上传下达,主将一呼而军中百应,一鼓作气,心齐则悍勇。

    国库充盈,行军时粮草马匹无缺短之患,将士方无后顾之忧。

    “众卿有异议?”

    “臣等不敢。”

    佟伯庸和郑穷远在天边,建安京中这一亩三分地的军权,还是皇上说了算的。

    “程立为今岁春闱正考官,翰林院和吏部协从。”

    难怪,程相今日上朝,春闱这场抢人大战,门阀士族和寒门庶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啊!

    “臣等遵旨。”

    三道旨意齐发,一时到让人理不出个头绪来。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梁济冷眼旁观底下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却无人上前直言上谏。

    心里嘀咕还真让皇上说对了,门阀士族看着一团和气,其实心里各自揣着小九九,无利不起早。

    “臣有本奏…” 吴元铝自新皇登基后,第一次面圣,更是这辈子头一回站在京中的朝廷上说话。

    东张西望看了这会子热闹,方才想起自己还有差事在身。

    “青州府监察官吴元铝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臣入京上奏青州府剿匪战绩,请皇上过目。” 他将折子将给梁济,见皇上展开翻阅着…

    按来前郑穷交代的,替惠婉仪的父亲——凉城刺史冯兹开口请功:“安丘山匪患流窜至凉城者众多,此次剿清悍匪多亏凉城刺史冯…”

    名儿还未报上,便被皇上打断。

    听上位者俨乎其然问道:“剿清何意?匪首何人?匪众何数?抄没金银武器多少?”

    折子被扔回到了吴元铝跟前,近旁的程立瞟了一眼…上面写的都是百姓如何千恩万谢云云,与匪情相关只简笔带过。

    吴元铝哑口无言,这…来京前郑大人并未教过啊!从前给先帝的折子也是这样写的,回回先帝爷见百姓如此歌功颂德,都高兴得很啊…

    又飞快抬眼窥皇上脸色,顿时慌了神,余光瞄着右手边的徐鸿示意求情。

    “皇上,青州匪患…”

    “郑穷入朝为官二十余载,连折子都不会写了?” 祁钰恍若未闻徐鸿的话,直接出言打断。

    众人错愕…徐大人莫不是好运都给了俩闺女?怎么在御前接连碰壁?

    还有皇上…今儿怎么好似明章回魂了一样难缠?

    点到为止,祁钰冷言道:“让郑穷再拟份折子给朕。”

    “臣遵旨。” 皇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给吴元铝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御史大夫宋思源老神在在、一声不吭,副手御史中丞季绥出列,言辞铿锵:“皇上,御史台有本奏。”

    “准奏。”

    “皇上今早下旨晋封乐女拨云为昭容,有违礼法。”

    季绥腰板挺得倍儿直,大义凛然出列像是要说什么事关百姓国情的大事:“昭容正三品之位,能入皇家玉蝶,需贤德者居之,拨…瑜贵仪既无子嗣,家中父兄又无政绩,平民出身,德不配位。”

    今日早朝是真精彩,下首插不上话的虾兵蟹将们脑袋转得如同拨浪鼓似的,应接不暇看着神仙斗法。

    早上的旨意才过了中书,还未发出,这些人的消息倒是快…

    “季卿是觉得…先孝颐皇太后早年入宫,亦是德不配位了?” 祁钰扫过置身事外姿态的徐鸿,进而眼神按住欲出言反驳的刘立恒。

    心平气和搬出太宗皇帝生母贤贵妃亦是平民这桩旧事,又将话茬扔了回去。

    徐鸿原本并不打算插嘴,上谏天子,下察百官,是御史台的职责。季绥此时跳出来说这些,于私…可从规矩上看是无可指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