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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男孩子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始终努力表现出一副大人的样子,那种语气叫余白隐隐有些心疼。结束这一次越洋长谈,Arvin很快给他们发来一封邮件。正文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她那天当着他的面把所有记录都彻底删除了,但等他走了之后,她把这个给了我。“她”和“他”,指的是谁,不言自明。邮件下面的附件是一个经过压缩的文件夹,打开之后里面是一家外贸公司历经数年的业务记录。余白上天眼查搜了一下,这家公司也在李洪庆名下,但几年前就已经注销了。再细看其中的内容,和唐宁之前预想的差不多。当年的李洪庆显然混得比现在滋润得多,做得几乎都是软件进出口的生意,销量最好的是一种写进了数控程序的线路板。程序申请过国家专利,在外销合同上约定的价格是一套好几百美元,但实际上也可能毫无价值。一整个货柜的线路板经过正常报关出口,早几年还可以根据优惠政策,退还增值税超过3%的部分。当然,这高达14%的退税只是这一行生意的副产品。货柜也许被运往南美,货款却可能从开曼群岛打过来,也可以是卢森堡,或者印度尼西亚的雅加达。外汇需要核销,但每年只看一个总金额,比如做了价值一千万的生意,收到一千万的货款,便是银货两讫,整个核销过程并不会核实每一笔交易的钱款是否与合同相符,又是不是真的来自于购货公司。也就是说,想要进来的钱,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正大光明地汇进来。而经过相反的cao作,想要出去的钱,也可以正大光明地汇出去。民间通俗的叫法,地下钱庄。在淘金潮中,绝大多数的淘金者都只是分母,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发达的其实是卖水人。而在金钱的潮涌里,也是一样的。直到几年前的那一场股灾,情况才发生了变化。警方注意到部分交易账户异动,怀疑有境外机构恶意做空,调查中究及资金来源,牵扯出了不少外贸公司,门面做贸易,后台就是资金池。仅仅两年间,涉嫌洗钱的抓了一大批,监管也严格了不少,李洪庆无本万利的生意就是在那个时候停止了。根据第六十八规定:犯罪分子揭发他人犯罪行为,查证属实的,或者提供重要线索,从而得以侦破其他案件等立功表现的,可以从轻或者减轻处罚;有重大立功表现的,可以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而只要依法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的,就应该被认定为有重大立功表现了。这一份证据交出去,对谭畅来说可能就是将近十年刑期的差别。余白有些振奋,但唐宁却只是摇了摇头。“没用吗?”她问。“不是没用,”他回答,“是还不够。”余白不解,仅仅骗取退税一项就是重罪,但凡做财务的都知道增值税是绝对不能碰的。而按照这个文件夹里的业务记录计算,涉案金额足够给李洪庆判个无期了。“现在还有两个问题,”唐宁试着分析给她听,“其一,立功必须是被告人本人实施的行为。亲友直接揭发或者提供线索,哪怕是足以侦破其他案件的重要线索,甚至协助司法机关成功抓捕了其他犯罪嫌疑人,也不能被认定为被告人的立功表现。”“甚至有过这样的案例,检察院承办直接向家属承诺,只要帮忙找到同案犯就算被告人立功。但是到了庭审的时候,律师提出减轻处罚的请求,检察官也亲自出示证明说明经过,法官还是可以依法不予认可。”“这个的确,”余白点头,“但是,就算不能算被告人立功,也可以酌情从轻了吧。”“对,”唐宁确认,只可惜后面还跟着个但是,“那就又牵涉到第二个问题,证据不足。”“那几年里每一笔交易都在这上面了,汇票、发票、购销合同、海运提单、报关单都有,这还叫不足?”余白反问。“就是因为什么都有啊,”唐宁笑答,“所有的流程都符合规定,外汇经过核销,法院怎么认定他是地下钱庄,判他非法经营?”“那骗退税呢?”余白又生一计。唐宁又问:“人家合同齐全,进出口单据也都在那里。这都已经好几年过去了,货倒是肯定找不回来了,你让检察官怎么证明他虚构交易骗取退税?”余白一时语塞。唐宁继续说下去:“类似的判例也早就有了,一样也是外贸公司,骗了一亿多的退税,最后只认定了倒卖增票,要不是那个被告人除了骗税还学人家卖发票,连这个罪名也不成立。”余白算是服了,俗话说最赚钱的行当都已经写在了刑法里,其实还是有几条漏网之鱼的。还有,这才看到的材料,这人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功课?至此她不得不同意唐宁的看法,要想争取立功从轻处罚,除去手上的这些记录,还是需要谭畅自己的供述。于是,他们又想到Arvin。毕竟是未成年人,需要通过谭畅的母亲。老太太又不太积极,那种感觉不像外祖母,倒好像已经代替谭畅做了母亲。结果,他们这边还没联系上,Arvin却已经主动打电话过来了。唐宁接到电话,还是招手叫余白进来代言。余白忍不住,做口型问了一句:“为什么一定得是我?”唐宁笑,做口型回答:“你练习练习嘛……”余白知道他这是拿她怀孕说事,心说是我一个人有丝分裂的孩子么?碍着电话那边Arvin还在等着,这才没有回嘴。两边打过招呼,Arvin直接问她:“余律师,我可以跟她通电话吗?”人称依旧是“她”,不是“mama”。“恐怕不行。”余白回答,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一问一答就叫她觉得有点难过,缓了缓才又添上一句,“你要是想跟她说什么,就告诉我,我们可以转达。”电话那边一时沉默。“或者,你也可以写信。”余白又道,她跟唐宁本来就考虑过,儿子的一封信可能会改变谭畅的想法。“写什么呢?”孩子茫然,“我不知道……”“所有信件都会经过警方的检查,不能涉及案情……”唐宁在旁边插嘴。那边一听,更没话了。余白发觉这人还真是不会对付孩子,即刻示意他噤声,这才继续聊下去:“就写写你想跟mama说的话就行了,比如你在学校怎么样?有多久没看见她了,想不想她?”都是些大路货色的套话,拿她自己念书的时候跟屠珍珍的对话往里面套。Arvin却道:“其实,她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