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乔】赴鸿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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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乔盯着面前的两杯酒发神——合卺酒,她亲手倒的。 房门被推了开,突兀的“嘎吱”声惊得大乔立马挺直了背脊。 “害羞?还是紧张?”韩信见状忍不住调笑着说。 大乔缓缓抬起了眸子,蓝色的眼眸像是初见一般灼灼地看着他。 韩信忍不住向她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预想之中的闪避并没有出现,这让韩信的眼中浮现了惊喜的神色。 “你今天……乖得让我有些惊讶。”韩信磨蹭着她的面颊低声说着。 “韩信!”大乔反握住了他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制止了他想要俯身亲吻她的动作。 “叫我跳跳。” “韩信——刘邦知道我是谁。”大乔盯着他的双眸,确信不疑地说。 韩信愣了愣,随后又笑了笑,“你今天真美——比任何时候都来得美丽。” 大乔抿了抿唇,神色中有一丝恼怒,“我在跟你说刘——” “嘘,”韩信蓦地掩住了她的唇,笑着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君上的名讳可不能随意直呼。” 大乔呆愣了一会儿,垂下了眼眸,“你知道是不是?”知道……刘邦对他有异心。 “那你还……”大乔顿了顿,随后看向了他,“韩信,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放我离开,或者……将我交出去。” 韩信盯着她严肃的神情突然间勾起了嘴角——笑得像是一个得了糖吃的小孩,“你担心我?” “不!这只是对你我都好的选择——我并不想嫁给你。” “韩重言是不会抛弃自己的发妻的。”他看着她,目光灼灼。 “韩信,别逼我……”大乔的神色蓦地倾颓了下去,她疲惫地揉了揉额角,“我们好聚好散总好过最后怨怼收场。” “莹儿,你喜欢我不是吗?” “……是。”大乔几乎是咬着牙艰涩地吐出了这个字。 “那为什么……” “韩信!当你抓获乔家、刑场下旨的时候就该明白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以欢喜收场,”大乔看着他放在桌上宽厚的手掌——上面纵横交错的纹路就像是被刀划出来的一样——说,“我若嫁你,那我有何颜面见我乔家三十二人的亡灵?!我不恨你,但我做不到再继续对你抱有任何其他的情愫……别逼我,跳跳。”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带着哀求的意味。 韩信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片刻,却让大乔仿佛看到了触摸天空的希望,只是下一刻……她又被无情地被打在了地上。 “莹儿,该喝合卺酒了。” 她的脸刷地一下褪去了所有血色。她不容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是在质问他。 韩信平静地接受着她的质问——那双眼眸就像突然间遭遇暴雪的清泉,正在一寸一寸地冻结起来。不过没关系,只要她留在他的身边,他总有一天会融化这些包裹她的寒冰——或许,这就是执念吧! “哈……”大乔突然间惨笑起来,“咳咳咳!” “莹儿!”韩信想要去搀扶因为剧烈咳嗽而弯下了腰的大乔,却被她牢牢地抓住了衣袖。 “我求你……我求你!韩信!放我走吧!”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着他哀求。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韩信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脸,拭去了她眼角闪烁的泪光,“你可以试着相信我——我韩重言这一生都不会将你弃之不顾的!别想着离开,好不好?”连他的声音都带上了乞求。 那个骄傲的、甚至有些冷酷的将军,第一次用这样轻柔的语气乞求着一个人。 大乔冷静了下来,面色却依旧苍白着。她的眼角瞟到了桌上端放着的两杯酒,眼眶又红了起来——她推开了韩信的手从中端起一杯举到了身前,皱着眉露出了一个笑容,“合卺酒——我亲手倒的。可是其中一杯却有毒。” 她顿了顿,接着又说:“酒杯是从屋子里端出去再合着酒壶端进来的——我将其中一个酒杯浸泡在了毒水中,她们端出去之后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有毒的酒杯。”她知道所有东西都是事先准备好的——合卺酒杯为了与供给宾客的相区别是韩信特意命人打造的。只有一套两支酒杯,不存在临时替换的可能。 她抬起了眼眸看向他,苍白的面色合着眼角的红晕有着说不出的妖冶,“韩信,我们俩来拼一拼运气——看谁能活下来。” “我先选为敬。”大乔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看了一会儿,便一饮而尽——她拭了拭唇,将酒杯放在了桌上,静静等待着。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红烛顶着火焰跳了跳,像是想要打破这过于寂寥的沉默。 屋外的宴饮声已经趋于寂静,想来宾客大多已经离场。远离了喧嚣的夜,静得只剩下雪花簌簌飘落的声息。 “莹儿,你在等什么?”韩信突然间梦呓一般地说,“你就这么确定自己喝下的一定是有毒的那杯?” “你——”大乔的面色突然变得难堪起来,“你知道?” 韩信端起了桌上剩下的那杯酒嗅了嗅,语气难得的带上了些微讥讽,“莹儿你的小把戏比起其他的刺杀者来说实在是逊色太多了——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我。你在其中一个杯子上做了印记以确定自己一定能喝到有毒的酒……” “不如来猜猜……剩下的这杯酒里有什么。”韩信突然间将酒一饮而尽,抓了大乔的手臂将她拉到了身前—— 他吻住了她,并将口中的酒给她渡了过去。 大乔拼命地推拒着。好不容易等韩信放开了她,她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耳光声在空中回响。 “我……”大乔气息不稳地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提醒着她刚才的那一巴掌扇得有多么的用力。大乔抿着唇合起了手掌,强压下自己心中的愧疚。 “看来小猫是被宠得太厉害有性子了。”韩信抿着唇笑着,一双眼眸里全是阴沉的雾。 他突然间将她扛了起来扔在了床上,有些粗暴地扯下了挂在两旁的床幔便俯身向他压去——她的反抗在他看来更像是软绵绵的调情。 “别过来!”慌乱之中,大乔拔下了头上的金钗抵在了韩信的喉间。她握着金钗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别过来……我求你……” 她抿着唇,不知为何而哭泣——她哭得无声且狼狈,让他熄了怒火。 “莹儿,我们是夫妻。”他放柔了声音说。 “我求你……我求你……”她啜泣着,“韩信,不要让我后悔救你。”她始终无法对他下手——她是他喜欢的少年郎。她知道他也有他的苦衷——他只是杀人的一把兵器,该怨怼的不应该是兵器而是cao持兵器的人。她无法恨他。 “莹儿……” “不要再说了!”大乔突然间用另一只金钗抵住自己的脖子——一根抵在他的喉前一根抵在自己的颈侧,“韩信,我最后说一次——放了我……我杀不了你,我还能杀不了我自己吗?”大乔笑得决绝且惨烈。 是的,本来她有很多机会可以自尽,可是她总是幻想着能有比死更好的解决方法——说她贪生怕死也罢,胆小也罢。她的确是舍不得,舍不得这个斑斓的世界,也舍不得……她亲手放走的、流落在外的meimei。她总是幻想着韩信能够放了她,然后她虽然坎坷但却顺利地找到小乔,最后她们俩相依为命的活下去——她已经被剥夺了笑容,但她要让自己的meimei像风一样快乐的活着。 可是没想到……事情总归还是到了以死相逼的地步——不能离开,便是死亡。 韩信沉默了片刻,突然间向着她靠拢。抵在喉间的金钗刺破了皮rou、浸出了血珠,惊得大乔立马缩了缩手——却被韩信用力地抓住。 “小乔。”韩信突然间吐出了两个字。 大乔先是不解,随后便是长久的错愕。 “小乔。”韩信重复了一遍。 “婉儿在你手上。”不是疑问。 “嗯——君上不知道。” “你疯了!”大乔皱起了眉,想要挣脱开他的手。 “嘘——只要你乖乖的、好好的,我保证乔婉也能活得衣食无忧。” “你在威胁我!”大乔蔚蓝的眸子隐藏着愤怒。 韩信笑了笑,凑上前去亲吻了一下她的眼眸,“从始至终我所挂心的无非一个乔莹——乔家怎么样与我无关,乔婉更与我无关。”他注意到她抵在颈侧的金钗有着刺破血rou的迹象,咬住了她的耳垂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你可以试试——我无法用乔莹去换回君上对我的信任,但是以乔婉抵乔莹还是可以的——毕竟我听说乔家的继承人最终定的是乔婉,你只是努力在她成年之前为她争取更多欢乐的时光而已。” “你想要什么。”大乔紧抿住了唇,问——虽然她清楚他要的是什么。 “你——以及,你乖乖的留在将军府——你要有什么差池,我便不敢保证乔婉的境遇会如何。” “……我要见婉儿,就在明天。”她妥协了,放弃了,但却仍旧挣扎着换取一些利己的条件。 “别忘了你现在姓‘裘’——人多眼杂,难保不会让人猜出些什么来。你若不放心的话我可以让人给你带信。” 大乔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晌,最终讥讽地说:“你可真是个不要命的赌徒。” 他下了两场豪赌——一赌刘邦对他的信任,筹码为自己的忠心;二赌小乔对她的重要性,赌注为她的性命——目前看来,他都赢了。 她怎么忘了,能够与虎谋皮的人又岂会是善类?自始至终……傻的人只有她一个罢了! “只要能赢,那又何妨?”韩信亲吻着她的面颊,卸下了她手中的金钗抛在了地上。 “叮当——”钗环委地的声音摇曳着烛光拉开了一个漫长的雪夜…… 她又一次病了,脸色比掩埋大地的雪还要苍白。她以前……身体没这么弱的。 “乖,喝药。”韩信将药勺递到了她的嘴边,轻声说。他蓝色的眼睛里全是止不住的担忧。 大乔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脸去以沉默拒绝。 韩信叹了一口气,“莹儿,你不能一直这样——大夫说你的病来得如此绵延漫长都是因为郁结在心——你应该多笑笑。” 大乔依旧低垂着头,沉默着。 “这个,是乔婉给你的。”韩信见状不得不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丁香结模样的发饰。 大乔立马认出了那是她以前送给小乔的东西。她伸手想要去抢,却被韩信拉住了手腕,“先喝药。” “你说过的,会给我和婉儿带信。”大乔盯着他,终于吐出了一句话。 韩信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间笑着说:“不——只要你乖乖的,等你病好些了,我带你去见乔婉。” 大乔沉寂的眼眸一瞬间亮了起来,“真的?” 韩信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她这样闪耀的神情了?他凑上前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真的。” 大乔本想躲闪,最终还是忍住了。 他满意地看着这几天她很听话的没有再逃避任何药物。只要是他端进来的,她眉头都不皱一下全数灌了下去。有些时候他甚至有些打趣地想,或许她更期待她端进来的是毒药。 “莹儿,你怎么来了?”韩信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人儿——他有些惊喜,这是她第一次来找他。 大乔的面色已经透出了血色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苍白易碎,但是她站在门旁,站在苍茫的白雪中缥缈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不见——她还是太瘦弱了。 韩信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急忙起身把她迎了进来。他感到她想要挣脱开他的手,便握得更紧了——“手这么凉,下次来见我可要记得穿多一点。”他将她的手揣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热着她。 大乔看着他的模样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说:“韩信,我身体已经好了——你答应过我,等我身体好了的时候便带我去见婉儿的。” 她明显感到他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她的心一下子便被提到了嗓子眼——他要是反悔,她根本毫无办法。 “你答应过……” 韩信看着她紧张的模样,蓝色的眼眸有些黯淡,他笑得复杂,“我答应过的我一定办到——只是……不是今天。给我些准备的时间可以吗?” 大乔沉默了着移开了头。 韩信苦笑了一下却有些打趣地伏在她耳边低语,“你确定你的腿有力气走那么远的路?你可是睡到了近正午才醒,嗯?” 意有所指的话将大乔的思绪不受控的牵往这几日荒唐的夜晚,面颊上瞬间漫上了红晕。 看见她面上的绯红,韩信伏在她耳边笑得更欢乐。 “韩信你……发生了什么吗?”大乔咬着下唇,突然间问——他很奇怪。她能感受到他周身笼罩着的阴霾以及……他的宣泄。 他应该是遭遇了什么,所以才会比第一次更加紧密地纠缠着她。 她本来想装作不在意的,但……她没法不在意。 韩信明显呆愣了一会儿,“我……” 韩信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住了口。 “你不去朝堂没关系吗?”大乔算了算,他已经有五天没有去上过朝了。 “我病了,”韩信揽住大乔的腰身把她收进怀里,“我想……君上这个时候应该不会想看见我。” 韩信顿了顿,突然间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莹儿,不要离开我。” 韩信没有食言,在他称病的第十天,他带她出了将军府。 “冷不冷?”韩信理了理她斗篷上的毛领,确定连一丝风都溜不进去的时候才拉着她走出了房门。 仿佛是天公刻意做美,连下了几天的飞雪在这一天停了下来,厚厚的云层之后隐约晃动着太阳的影子。 “你不骑马?”大乔有些奇怪。平日里大将军出门都是以马代步,很少有自己下地的时候。许是能够逃离开将军府片刻她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欢喜——像是几个月之前一样。 “带你出府逛逛骑马不就没意思了。”韩信也抿着唇笑了起来,笑容里含着宠溺和小小的得意,仿佛他也回到了之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冬日的大街上哪怕是风雪已停也少有人往来。厚雪上行走的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的脚下一边将自己的衣物裹得更紧加快了双脚迈动的步伐。 只有他们俩人缓慢地走着。 “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吗?” 大乔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快点见到婉儿。 “听说城里有一家首饰铺很受女孩子欢迎——我们也去那里看看吧!”韩信自顾自地牵起大乔的手,在前方领路。 “韩信!”大乔拧着眉快步走到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韩信,今天你是带我来看……” “嘘——”韩信冲着她眨了眨眼,“我知道,我只能带你远远地看她一眼……我们现在的处境都很危险,我只能做到这里。” “……谢谢。” 韩信轻笑了一声,突然低下头在她脸颊上飞快地偷亲了一下,“不用说谢谢,只要……你对我多笑笑就好了就像……”就像从前一样。 大乔垂下了眼眸,沉默着。 他们来到了一家首饰铺前,古朴的门扉让人想不到它会是怎样受城中女孩子追捧的。或许是冬日的缘故,门前的台阶上只有厚重的积雪——一副门可罗雀的寂寥模样。 韩信领着她进了门。屋内的炭火烧得足够旺,还用了一点香料遮去了炭火的煤烟味,既不显得过分厚重却又让人感到了充满暖意的舒适。 “别脱——虽然屋内的炭火是一直烧着的,但是难免会有外人带着寒气进来,万一沾染上了你又要得病了。”韩信将大乔想将披风脱下来皱了皱眉,伸手将她松了的系带又牢牢地系上。 首饰铺门外看起来小,实际上内里却还是五脏俱全——没有刻意腾出来的隔间,但他们按照首饰的材质分类将摆放不同材质首饰的空间用珠串帘分隔了开来。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屋内看起来不会那么混乱,即使是人多的时候也能确保店内的秩序——虽然此刻店内只有寥寥数人。 正在大乔四处打量着的时候,一名侍从早已悄然来到他们身边恭敬等候。 “去木间。”韩信低声的吩咐。 侍从带他们穿过了摇曳的珠帘,直直地走到最角落的空间。 “这里少有人来,是最好的观察点。”韩信看了看木架上的饰品,从中挑了一支檀木钗别在了她的头上仔细端详。 大乔抬了抬眼皮,问:“你的店?” “我名下唯一的一间店铺,其他的都上交了。” “为什么要留下这一间,你不知道这叫做……”大乔斟酌了一下用词,“后患无穷。”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事,这间铺子我本来是想当做聘礼的一部分送给你的——我没有经商的才能,这间店也一直是其他人在帮我打理。在上交的时候我特意留下也是因为听乔婉说女孩子都喜欢首饰之类的——我想送给你你一定会很开心。”韩信捧起了她的脸,大乔却转移开了神色。 “您想要买什么?”从珠帘的另一边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我要给我jiejie买对耳饰,你们有没有成色比较好的玉啊!”娇娇俏俏的声音闯入了大乔的耳朵,带着和这冬日不相符的朝气。 大乔隔着珠帘看到了那个立在大堂的身影——她很好,除了比在家时瘦了一点外,没有看见其他困扰的痕迹。她还在笑着,虽然笑容比以往黯淡了不少,但还好,她还没有失去笑容…… 大乔知道她将她推出乔家的时候,她有多么的无助和绝望——她不敢去想象离开了自小依靠的大树之后,她一个人颠沛在外的生活该是怎样的。她虽然把她推出了死亡的牢门,但却把她推向了困厄的边缘。 明明是一直被他们捧在手心当成宝物养大的孩子……事出突然,她没办法给她安排后路…… “你是……在什么地方发现她的?”大乔的声音有些哽咽。 韩信将她紧拽着的手指轻柔地松开,看着她掌心的纹路说:“她很聪明——比你要聪明得多。你送走她之后她一直躲藏在乔家附近查看状况,并没有离开太远。 我发现她是在乔家被关押五天之后。或许你想象不到你那娇生惯养的meimei和当地的小乞丐混得有多么好——乔家被收押,免不了有很多凑热闹的人,尤其是像那些爱收集消息的看看有没有机会捞得什么好处的乞丐和地痞。她就混在这些人中间,把乔家的境况探听得一清二楚。 要不是她最后冲动了一点,想要趁着夜色从狗洞偷溜进乔家我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她。” 五天……还好只有五天。大乔稍微宽慰了一点,但一想到小乔被他带走又不知道被禁足在了什么地方,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你把小乔安置在了什么地方?” “我只能向你保证她是安全的,”韩信挑起了她落在肩上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把玩,“等这事告一段落之后,我会将她交给一户人家抚养。” 大乔张了张口,本欲说些什么却最终咽了回去——将军府并不安全,她和韩信都是砧板上的鱼rou她怎么能再将婉儿给牵扯进来? 小乔似乎看中了什么,欢欢喜喜地付了钱将侍从包好的饰品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 大乔看着小乔离开的身影下意识地想要抬脚去追,可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停留在了这个角落—— “你怎么知道小乔今天会来这儿?” “我告诉她我和你成亲了,她肯定会来给你买贺礼的——女孩子喜欢饰品,而这家铺子是最受城中小商小户喜爱的一家。虽然成色稍逊一筹,但只要有眼光还是能挑选出不错的东西——下次我将她挑选的礼物带给你。” 韩信不经意地朝门口瞟了一眼——他的脸色突然间沉了下来,隐有着几分惊异,“莹儿,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他丢下了这一句话便朝着门堂走去——大乔本来伸长了脖子想要查探查探,但门外的雪光照射进来刺眼的白掩盖了一切。 他没有回头看她,甚至没有在她身边留下一个人,那么……是不是……大乔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震得她耳膜有些发疼。 只要她能走出这个店铺,她便能离开这一切……门外的白雪亮得让她有些头晕目眩,可是她仍像是被蛊惑一般撩开了珠帘向着那刺目的白走去—— “韩夫人。” 突然传来的声音像是把大乔整个人扔进了冰窖里,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彻—— 大乔苍白着脸收回了撩起珠帘的手,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吕雉,“……夫人。”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韩夫人,也算是一种巧合吧!” 大乔垂下了眼眸掩住了其中的讥讽之色——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不过是特意安排罢了!想来方才韩信如此大惊失色应该是看见了那个人——既然吕雉在这里,刘邦又怎么可能会不在呢? “能在这里遇见夫人才是我没料到的。” 吕雉掀开了珠帘,向着她的身边走来。 “最近韩将军没来上朝外子担心得狠,便想来看看,”吕雉突然间抬起了眼眸,一双眼闪着明亮的光,“你可知韩将军为何不来上朝?” 大乔扯了扯嘴角,“总不至于是我狐媚惑主,缠得他不去朝见。” “韩夫人可真会说笑,”吕雉脸色一瞬间有些难堪,但很快便恢复如常,“钟离昧死了。” “谁?”大乔愣了愣,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人的名字——她似乎有印象——在她被韩信从牢里救出来之后,经常会来将军府拜会的人。 “钟离昧,昔日项羽的部下——在项羽还在时便与韩将军交好。项羽兵败后投奔他麾下。如今他死了——韩信杀的。”吕雉的指尖挑起了木架上的一枚簪子,漫不经心地说着。 “不,是……主上让他杀的。”大乔本想直呼其名,但想到韩信的忠告最终还是选了个稳妥的称呼。难怪他这段时间总是郁郁不乐……大乔这样想着,她多少能猜到一些缘由——无非是上位者的猜忌,敌军旧将和自己的大将军走得太过亲近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自然也就耿耿于怀…… 钟离昧——韩信不杀是不忠,杀了是不义,无论怎样刘邦始终不会满意……也怪不得那日他对她说“君上不想见他”。 大乔移开了眼,掩住了眸中的讥讽之色——真是……愚蠢啊! “你倒是和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吕雉稍稍有些惊讶,“不过……聪明是件好事,但太聪明就不一定了。” “我听说‘裘姑娘’以前是不想嫁给韩将军的。”吕雉改了对她的称呼,从“韩夫人”变成了“裘姑娘”。 “夫人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大乔一双眼眸直直地看着她,清明一片。 “韩信重利,既然他能为了利益而将自己的挚友钟离昧的人头奉上,那又岂能担保对待其他人不是如此呢?裘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太相信男人的话,哪怕他在你面前如何指天发誓的许诺都不可信。有时间可以去这个地方看看。”吕雉走到了她的面前,偷偷塞了一个东西在她的手中。 “莹儿!” “别担心,你的夫人完好无损地站在这儿呢!”吕雉拍了一下大乔的手,牵着她来到了急冲冲跑进来的人面前。 韩信冲着吕雉行了一个礼,随后便将大乔拉到了自己身后,“多谢夫人这段时间的照看了。” “韩将军可真是宠韩夫人啊!这么一会儿不见便如此紧张,”吕雉掩着唇笑道,“那我也不叨扰了——韩夫人,我们有缘再会。” 等吕雉的身影登上马车消失在了白雪中的时候韩信才上下打量着大乔,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出什么事?” 大乔摇了摇头,沉思了片刻将手中的纸团藏进了衣袖里。 或许是刘邦说动了韩信,自他们出门去到那间首饰铺之后韩信便也恢复了每日的朝见——他一般都会临近晌午才回来。 大乔难得有一丝自由的空间——她看过了吕雉给她的那张小纸条,上面除了一个地址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有时间可以去这个地方看看。”她记得吕雉是这样跟她说的。 她……就去看看,去看看就回来。大乔抿着唇这样想着。 “夫人,您要出去?”绿绮见大乔起了身,急忙跟上。 她得想办法把这个小尾巴给甩掉—— “我想去买几匹布料做几件新的冬衣。” “那您等等,我去吩咐马车。” “不——”大乔拉住了她,她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我是……为韩信做的,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暂时不要惊动别人好吗?” 绿绮先是惊愕随后脸上便浮现了惊喜的笑容,“我明白!我明白——夫人您终于想通了!” 小丫头欢欢喜喜地跟在了大乔身后。 两人来到了布料铺,大乔一面看着布料一面注视着绿绮的一举一动——这条尾巴跟她跟得实在是太紧了! 大乔想了想,突然间说:“绿绮,我再到里面去看看,里面好像还有更好的布料,这些你先帮我拿着让人包起来吧。” 大乔将随意挑选的布料塞到了绿绮手里,自己一个人便向里间走去。 “夫人……”绿绮眨了眨眼,本想跟上去却最终只是抱着一大堆的布料去找了掌柜。 大乔从侧窗翻了出来——今日飘着小雪,路上行人本就少为数不多的人还急匆匆的赶着路,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角落的动静。 大乔顺着记忆中朝着纸条上的地址走去——是一家住宅的后门。非常偏僻的小巷。大乔皱了皱眉,不知道吕雉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最终大乔还是上前去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小缝,从缝隙里探出了一双眼睛像是个侍从模样的小厮。他看着她,似乎是在问她的来意。 “是吕……” 大乔的话还没说完,对面就抢先一步问道:“韩夫人?” 大乔点了点头。 小厮打开了门,将她迎了进去——关门的时候他还特意朝外看了看,确保没有其他人跟着。 “就在前面那个房间——夫人您自行前去吧。”小厮将她带到了一个转角处,指了指隔着庭院不远处的一个房门后便行了个告退礼退下了。 大乔咬着唇犹豫着该不该上前的时候房门却先一步开了——吓得大乔急忙躲了起来。还好小厮带她来的这个角落是一个视野盲区,从屋内走出来的人并看不见她,但是她却能看清屋内人的面貌——韩信?还有…… “将军此去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我只能在此向你道别了。” “先是钟离昧,后是你陈豨——我身边的好友死的死贬的贬,或许下一个就轮到我了吧!”韩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 “将军,恕我直言您在犹豫什么——既然君上已经容不下您,您还在期盼他能够醒悟吗?我们挣个鱼死网破也好过束手就擒。” 大乔半晌没听见韩信的声音。 “您上次说,我虽被贬钜鹿但君上并没有对我起疑——如果有人告发说我反叛,只需三次他必然会带兵前来擒拿我,到时候您留在城里我们来个里应外合自然能打个‘反败为胜’!我信任将军您的才能,可为何您迟迟不下决断?” “……不妥,不到最后一步我并不想谋反——君上现在还对我有忌惮,不敢轻易下手。同样,他也掌握着我的软肋。” “伴君如伴虎,先发制人才是胜利之道——您就该把那个乔家大小姐给交上去!能舍能断才是大丈夫!” “陈豨!”韩信厉声呵斥着。 “既然您舍不得将军夫人,那么乔家二小姐总可以吧——您当初收留她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她当夫人的替身吗?虽然她们俩长得不一样,但是只要制造一些意外能让尸体大面积的损毁任谁也找不出破绽来。您可以先将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将替身的二小姐接进府中制造一场大火——只要事成,将军您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大乔期待着他也能够像方才那样厉声的拒绝,但是她等来的只是长久的沉默。久到……大乔觉得她的生命又迎来了一次白昼和黑夜的交替。 “再等等吧……” 她觉得自己仿佛又一次听到了那一天他坐在刑场之上下令行刑的声音——冷得让她止不住地发抖。 大乔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却不小踩到了一旁的碎砖——“什么人?!” 在厉喝传来之前,大乔便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外跑去。 后面没有人在追她,但是大乔回头的时候却仿佛看到了韩信蓝色的眸子——和她一样的蓝色,但却从中看不出任何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