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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公子略施小计

    

海公子略施小计



    目迷天台云路,耳蒙靡靡楚音。三峰戏春台,婉转拆诉痴心。娇矜,一朝蝴蝶梦侵。

    却说刘娘子与那贼秃师徒从此做起好勾当,整日yin风浪月,端的瞒天过海,蜜里调油,其中关节,外人一时怎可得知?凤仁并海宣两个略查些痕迹的又将口舌扎紧,林小姐每问起,只搪塞说刘士远喜得麟儿,在家流连弄璋,无心再来了。如此几回,林小姐只当做刘大爷冷了她,心中已是不喜,偏她从小娇养出一副娇矜心气,从来只有人来就她,岂有她去就人的,纵是存着几分不舍,又怎肯迂尊折贵的去请他,当真丢开手,旬来月去,一点旧时心意也渐渐将熄了。

    这边文娘将张太太之言谨挂心上,不日便使小厮往海家递帖儿,只说大爷卧病闲闷,请公子来家叙话,那海宣连旬累月忙于潘家外宅厮混,家中太爷都抓不着凤毛麟角的人,自是递了个空,好歹逢上佩泉在家替接了,这小厮素知他两家公子密厚,想其中或有什么缘故,因是接了帖儿也不耽搁,当日就送去,骑马至城外潘宅时候未牌才半,海宣正在房中陪着林小姐午憩呢,一觉转醒,怀搂香躯神思晃荡,正欲做些云雨高唐之事,忽听得珠帘碰响,纱帐外走来一个丫环,却是美云,俯凑低声道:“公子,是佩泉来了,说家里送了信,问见是不见”,海宣素知佩泉稳妥,既然来了多半有事,又看怀中小姐桃腮雪肌,睡得香甜,心中爱甚,虽难舍难分,也只得暂放开手,在那香馥馥,娇靥靥的面颊上亲了一亲才出罗帐,吩咐道:“我就去,让他进堂屋来。”美云答应去了,海宣转至外间,秋脉已捧着铜盆香粉预备服侍穿戴,约有两盏茶功夫终于出来,佩泉垂手候在门边,见了他忙迎上来行了礼,屈膝笑着道:“小的有日没福伺候大爷,家中凡事都好,只怕您老人家记挂,特来与爷报个平安。”

    海宣笑道:“你这狗才尽会耍嘴,有何事速速说来,打量你的爷是老灶君呢没事就拜。”

    佩泉方嘻嘻笑着将刘家书帖递上,海宣接了边喝茶边看,却是愈看愈觉不妥,放下想了一阵,始终拿不下主意,等到凤仁下衙来时,少不得同他参讨,将心中疑虑一一说了,凤仁点头道:“不瞒贤弟,自他病下后,我也派人去探故,说是那日邢头去后,吐了满地血,他就一发不成了,如今yin妇儿把持着家里,眼前再有一个野种作乱,莫说他往日也是你我这般的人,便是个村纣癞汉想来也教活活气死,这般熬油光景,他又如何送得出帖儿来。”

    海宣道:“正是,且其中缘故说起来愚弟也多少沾些儿首尾-邢头原是经我荐去的,虽不曾存了半点害人之心,可如今下场终是不妙,现下此封书帖儿好比那鸿门宴的排头,想是去不得的,只望潘兄为小弟指拨迷津才是。”

    凤仁笑道:“若为了这个,贤弟便直管去,一干事体有为兄替你兜底,谁人不知府州之中弟既是我,我既是你,咱兄弟情深可比着夫妻呢,你若不放心就与潘贵支唔一声,让他带个把好手去门外伏着,遇事就发作起来,神仙也叫打个头烂,但保贤弟无虞。”

    海宣连连道谢,二人笑饮了一回,凤仁又道:“有一事愚兄心中不解,因是无关的小节一直也未提起,今日话头说到,正好请教,贤弟可知邢头那一手究竟做的甚么路数?”

    海宣抚额道:“哎呀,这事倘要揭起来真是件混沌疙瘩帐了,那邢老三嘴严极了,只不肯吐露一丝儿一毫,弟几次三番请他吃酒,承奉得他天花乱坠,最后好容易灌的酒大了才松口,说那滴血的银碗乃是提前涂了盐醋的,盐醋俱是大寒之物,蹭着了再滴进去甚么也不相融的。我若知他竟是这么个胡闹的人,当初断不会荐去添乱,如今弄得我倒好似德亏。”

    凤仁劝道:“都说‘仵作行人手脚多’,他们惯是如此的,贤弟非行路中人岂可知得,你本是一片拳拳的真心,何须自责。”

    海宣点头称是,二人闲话稍叙,写了回帖交与佩泉,又与凤仁同去林小姐处嬉耍不提。

    转至次日,海宣归家打点穿戴,骑匹骏马,傍两名跟从一个小厮就往刘府上去,门房早有人在迎了,一迳拥引进去,就见二门里出来一个妖娆袅娜的丫鬟,正是婉香,请公子入厅堂客位内安坐。海宣也认得她就是那日哄乱中惊鸿一瞥之人,此又重逢,少不得做出些潇洒倜傥的风流态度来勾搭一勾搭,那婉香早也有意于他,时以帕掩口,似惧还羞,只不住把眼斜溜,正是:雨意云情一见羞,何曾相遇便风流。暗传旖旎秋波起,挑拨春心不自由。

    婉香请他坐了,转托出一盏茶来,海宣趁接茶功夫在手背上一捏,婉香只做不知,一闪身立在门边,待走不走,半露娇容道:“公子少坐片刻,大奶奶这便来也。”

    海宣吃了茶,眼睛打量着上下乱瞧,口中笑道:“jiejie莫急走,我有一句话问你,不知jiejie用的什么好花粉儿,身上这么香的紧。”

    婉香笑道:“婢子哪配用甚么花儿粉儿呢,想是寻常体香罢了。”

    海宣便道:“好一个‘体香’,昔时杨妃身上也有香气,出汗最盛,明皇每与她共浴赏玩呢。”

    两个正一递一句说话,忽听人报大奶奶来到,只见文娘头戴银丝鬏髻,耳傍羊脂玉坠,浅珊瑚红罗衫,翡翠撒花洋缎裙,裙下一双窄星星尖翘小脚时隐时现,面上红润光婉,媚态迎人,乃是妖妖袅袅而来,海宣站起揖了一揖,张口问安,文娘屈膝还了万福,方坐定道:“冒然请公子来家,本不该由我妇人家出头露面,偏你哥哥病的招呼不得,多累你看顾他两份薄面,若是礼数粗疏了,公子休要笑话。”

    海宣忙道:“岂敢,嫂子说哪里话,哥哥家中全仰嫂子照顾周全,在下该替哥哥敬谢嫂子cao劳才是。”

    文娘叹了一声,拿帕子擦着眼睛道:“瞧瞧,这才是真兄弟,亲朋友才能有的话,都说‘患难见真情’,我原不省事,自从你哥哥病后,才知甚么叫人情冷暖,旁的不提也罢,单他一窝子叔伯弟兄今日赊钱明日借当,没尽臧打抽风,我又是个没脚蟹,寸步难行的妇人家,经济稍有些儿不许每遭当面讽骂,不怕公子笑话,前几日又一伙不知哪支来的族兄弟混打上门,空口白牙污我谋害了他家,现钱打发不够,还要往你哥哥那里闹去,竟是嫌他病的轻,存心要气死才称意,简直成了强盗了,若教他们这般盘剥,早晚抽干了家业,那时你哥哥侄儿又怎得过活!亲族逼迫也还罢了,更可怖外人不明白的也只说我妇孺的不是,虽假的终做不成真的,怎奈口舌如刀,杀人更狠,皇天大地,竟无一个可为我们说句公道话之人,我实在无法了,想起你哥哥好的时候常说起海兄弟最是君子仗义的,事事都最赞你,这才斗胆将公子请来。不敢腆求别的,我家的事唯您是知道经历过的,只望别人说起时,公子能为我病夫弱子分辨两句也就是了。”说着又呜呜的抽嗒起来,慌得海宣忙站起来,满口应承不住,文娘一面佯哭,一面偷眼打量脸色,见他并无推谢的意思,心下已松了几分,玲香见奶奶动悲,少不得过来劝慰一通,好容易止住了,又与婉香撤换新茶,二人方又坐定。

    文娘吃了茶,缓了一缓,又道:“也无怪他族人眼热,常言道‘无蜜不招彩蝶蜂’,你哥哥这里虽数不上泼天富贵,连年累月省俭下来,倒也积了些家私,可我一介妇人,娘家又不得力,难免左支右绌,恐难保全了。”海宣见终于说着了题rou,精神起来接道:“嫂子说的是,都说‘创业维艰,守成不易’,哥哥好的时候拼出这份体面尚且不易,如今嫂子一人支守,可不难上加难?嫂子的贤名,非独弟知,我与哥哥共结一义兄,便是那潘同知家的大郎,也赞不绝口,常说怕有那歹毒小人趁虚欺压,欲加照拂一二,反怕嫂子多心,故一直未能尽力。”

    文娘一时笑道:“敢是潘大相公么,他的威名我一向听得,你哥哥在家每提起也是极亲厚的,说是再仗义不过的豪杰,若能得潘相公庇护,便是投献些儿也强似把这些东西儿吃人暗算了去。”

    海宣道:“嫂子又外道了,我与他极说的上话,若是这边有意,愚弟可从中做保,凭他哪家还敢来欺,管教吃场大排落才算,如此嫂子既能安稳度日,哥哥也好静养,待我那贤侄大些,尽可送来愚弟家塾开蒙进学,不消经年,即可下场一试,又是光耀门楣的时候,将来开枝散叶,子孙满堂,嫂子又有何愁虑的?”

    文娘听了大喜,当下命人取了一封银子做谢,又安排下投纳进献事体,半晌议毕,方悬心落地,见天还早呢,忽命婉香引海公子去房里见见大爷,自言力倦神乏不便跟从,嘱咐婉香好生伺候,便扶了玲香告辞去了。

    那海宣此时哪还不知的,当下谨恭拜别嫂嫂,随婉香往里行去,至堂后见四下无人,大了胆从背后一把搂住,细语问道∶“jiejie可是走岔了,要引我往何处去?”

    婉香陡然被人搂住,唬的一窒,忙低声唤道∶“公子快些放手,待会有人过来撞见,羞杀奴家了。”

    海宣笑道∶“不妨,正要人看我俩行事才好。”遂搂着一味歪缠厮磨,婉香力弱不能禁,况心中早有属意,只碍着面皮,得允道∶“依你便是,恐人撞见,十分不雅,我带你到小门外空屋去。”

    你道他二人扯扯拽拽,到了空屋又是如何光景,且听下回分解。